庞大的雨水在接下来的大量日子里浇透着生与死的世界,背叛,杀戮,阴谋,死亡,沉甸甸地囤积在最最阴暗的角落里等待腐烂。
因为注定是场持续的暖雨,倒不完的悲伤冲刷着血染的大地和尸骨未寒的尸体。关于这场战役,铁血卫兵和骷髅军团都各有损伤。而将领们,以吕弃甲投降,瓦洛在年轻的医师眼前匆忙地结束自己的生命,库克安详地在我面前倒下,莫皇从胜利中赶来迷失在火光冲天的战场上。这场胜利对我们来说太重要了,同时也太沉重了。
当他们丢盔弃甲的瞬间几乎脸上都洋溢出幸福,即便那只是我简单对幸福含义的又一次亵渎,幻瞳低着头双手交叉着放到胸前单膝跪倒在我脚下,他恳求我放了吕,那个放肆欢笑面容恶心的亡灵将领,我还是压抑不住内心的情绪破口大骂,我骂他是不是疯了?!我骂他是不是忘了那几个可怜的幼小奴隶?!还是根本没记得过?!
他流彩色的瞳仁里第一回有了寸草不生的破败轮廓,而里面的内容是我坐在宽大的酋椅上鲜活地嬉笑怒骂形象。
银望着我的时候说我变了,我问她我哪变了,她说我陌生了,变得暴戾和浮华了。
然后,我笑了,撕心裂肺的。
我不大清楚自己是不是变了,整日的杀戮或许真的让我变了,变得麻木了,变得冷漠了,变得不再那么忧愁了,变得很多人都不认识我了。
可这又到底是谁害的!我开始怪这个怪那个,怪是谁让我变成银口中暴戾和浮华的,
对。
就是这样。
在末世的傲雪中忘掉的信仰,在灼热的领土上又重新记起,在贫瘠的荒地中不小心遗失的美好,在暖雨盛行的世界里再独自拾起。是这样的,强忍着要喷涌而出的热泪,浑浊的眼眶怎么也支持不住了。可我又害怕被人发现,然后在遇到每个人后都主动上前告诉他——我只是被风迷了眼睛。夜晚也就成了最难以容忍的煎熬,它就像一支油画笔,侵染了整块儿铭记在心底里滚瓜烂熟的往事,从有记忆的时候开始。
银跟我道别的那天雨水把我淋得浑身湿透了,她说老头子不再了她必须尽快回去稳定军心,态度温柔得像细腻微热的流沙。莫皇扬起他大大的手掌骨向她挥手,幻瞳安静地望着她,场面像极了一场生离死别。
可不是所有人都能感受得到,就好像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冰蓝色盛开的木棉一样。
有三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元素大军跟银月堡彻底闹翻了,他们自动撤离不但解除了银的危机,并且还给银月堡的计划带来不少麻烦。他们发誓绝不再踏出元素王座。
银派遣的卫兵交给我一副冰刃。没错,就是哥哥的霜脊刃。一个冰冷的俊美少年要她交还给我的,庞大的雨水仿佛要给这个躁狂的世界好好降一降温,闷热一扫而尽,脸颊上氤氲出雾霭的恍惚。
冰刃之上,暖绿色的流光依旧保持温暖的秉性。
苍鸟从低空飞快的掠过,耳膜捕捉隐约在天际的沉闷响雷。咔嚓————
我收到洛曦的第一封来信,上面只是用漆黑的染料涂鸦出来的简单问候,他说,我很好,请放心。
我就这样节奏强烈的认定他会很好,他很开心。
而唯一的坏消息是,以上皆是我的梦境。然后幻瞳却告诉我那些都不是梦,我反而没有梦里的那么开心,残忍的现实让我不敢有丝毫松懈,因为我害怕一切会随时化成泡影。
终于体会到,原来当美好的梦境真的转变成现实,不可能有梦里的那么开心。
元素生灵的退出让整个战场的格局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巨大改变。一直充当背后黑手潜藏起来的银月堡这回真的倾巢而出,他们诅咒元素王座这群该死的生灵,信誓旦旦地扬言处理完我们之后再去结果元素王座。
年轻的祭司和圣士各自领部分骷髅军团迎接即将来袭的死亡军士,那是群疯狂以杀戮为精神粮食的紫甲部队,歌祭帐下的直属卫兵——一群背弃信仰涣散眼神的可怜虫。
年轻的圣士对它们充满了愤怒,或者说整个骷髅军团对他们充满愤怒,气势是前所未有的高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