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仪云絮问完,便安静的站在那里。
公仪雄伯的脸上露出一丝为难的神色:“吐贺公子毕竟是镇国将军夫人亲弟弟的儿子,镇国将军的身后还有皇后,这件事情真闹开了,对我们宰相府有极大的隐患……”
“若是如此,爹爹不如直接将我交给他们,反正人是我下令打的,就把我交出去任他们处置吧!”也不待他说完,公仪云絮就打断了他。
对于那些错综复杂的关系,她并不在意,也不关心。她知晓自己爹爹的性子,总是顾忌这,顾忌那,为求一个平稳仕途,凡事更加小心翼翼。
若是此刻她不开口逼的他做出决定的话,那公仪雄伯多半会听了侧室东门的意见,给吐贺公子道个歉,再将竹雅送上门去赔罪。
先不说吐贺公子是不是喜欢竹雅,光是他因为竹雅而在宰相府吃了这么多的苦头,竹雅又不过是区区一个下人,以后的日子一定不好过。
不管怎么样,她都不会眼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你不要逼爹爹!”
“不管怎么样,你们不要试图想要将我身边的人交出去。你才是宰相府的主人,要怎么做,你斟酌就好!”公仪云絮盯着公仪雄伯,半点退让的意思都没有。
当初自己的母亲就是一味的退让,才让有些人爬到了头上,才让有些人能够得寸进尺。她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母亲如何抑郁而终的,断然不会再让自己也犯相同的错误。
公仪雄伯被她这么一气,原本平静下去的怒火又挑了上来。
可是,盯着公仪云絮许久,却依旧是下不了决心去责罚她,最后还是他先败下阵来,拂袖离开。
侧室东门没想到事情会闹成这样,也连忙追了公仪雄伯去,临走的时候,狠狠的瞪了公仪云絮一眼。
待他们都相继离开,公仪云絮这才也回了自己的小院。
吐贺长功被送回府后第二日,他在宰相府被宰相府二小姐命人打伤的事情就传遍了整个跃城。
虽然一早就知道宰相公仪雄伯有好几个女儿,但是公仪雄伯为人低调,子女也从来不曾出过风头。对他家的几个女儿,既不得见,传闻也少之又少。
如今公仪云絮这一件事,倒是一日之间轰动全城,全城都知道宰相府有个极为泼辣的二小姐,吐贺公子前去做客,竟然被打伤了抬着送回去。
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是怎么传出去的,更没有人知道吐贺公子是为什么被宰相府二小姐教训。但是大家却都知道,宰相府二小姐,没有半点女儿家的贤良淑德,实在不是求娶的好对象。
一时之间,公仪云絮在跃城当中,倒是臭名远扬。
不过更为奇怪的是,吐贺公子身受重伤。卧床半月都不能起身,可是他爹吐贺侍郎却并没有追究这件事情。
原本公仪雄伯还担心此事不好解决,第一次将吐贺公子送回府上的时候,吐贺侍郎和他夫人都对公仪雄伯颇为怨恨,可是当第二日公仪雄伯备上厚礼去道歉的时候,两人却一改态度,不但接受了他的道歉,还一点追究的意思都没有。
虽说这一来有些奇怪,但好歹也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公仪雄伯回府之后,又找公仪云絮语重心长的谈了一番。只道她因为这事而名声尽毁,让公仪雄伯有些失望,这名声一旦毁掉,即便是她在美貌,日后就算是想要为她寻个好人家,恐怕也是难上加难。
为了要给公仪云絮正名,公仪雄伯准备在一月之后的皇后生辰之上,要带着公仪云絮出席。
公仪云絮听了吐贺家的表现,也心觉奇怪。这件事情,原本她并不打算就这么一了了之,可谁道吐贺家竟然是这般的态度,倒是让她一时间也不好有所动作。
然而眼下,更让公仪云絮心烦的,便是一月之后皇后的生辰。
皇后的生辰届时会百官同庆,因为皇后是女眷,则官妇和小姐们皆可入宫一同祝贺。公仪云絮明白,父亲这么着急要带她出去,其实并不是真正要为了她正名,而是想利用她的容貌,让那些人暂时忘记这么一件有损她名誉的事情。
同时,她的抛头露面,也能够让公仪雄伯心中有点,日后好为她的归宿做打算。
公仪云絮之前低调生活这么十几年,本就是避讳着这样的场景出现。只不过最近因为身边总是出现一些身不由己的事情,再加上侧室东门很快就要转正,公仪云絮不想让她得逞,这才特意弄出一些动静来。
当公仪雄伯真的决定要为她的未来做打算了,公仪云絮却是头疼了起来。
转眼已经半个月过去了,皇后的生辰也近在眼前,水榭香坊那边,更是没有传回半点的风声。
公仪云絮虽然得了香姨娘的叮嘱让她不要再去水榭香坊,可是随着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再加上心中有事焦躁,公仪云絮自然也就按耐不住,还是在竹兰的陪同下,悄悄的去了水榭香坊。
离六皇子被刺杀,已经过去了大半月。虽然当初六皇子是在水榭香坊这种地方丧命,但是皇上还是下令厚葬,全国哀悼一日。
刺客依旧没有被抓到,六皇子也入土下葬,这件事情慢慢也就不了了之。只是公仪云絮不明白的是,为何这事情都过去了这么久,水榭香坊依旧没有开门继续营业,而香姨娘,也半点音讯都没有。
好在,虽然水榭香坊没有开门,但是水榭香坊的人还在。
公仪云絮依旧是从后门进了水榭香坊。在小厮的告知下,现在水榭香坊的姑娘们都被香姨娘遣散了,虽然香姨娘还没说要关门,但是却一直都不营业,这让他们这些跟了她几年的人有些发愁。
谁也琢磨不明白,香姨娘到底是怎么了,更不知道她是存了怎么样的心思。
公仪云絮明白,这是恐怕多半还是同那块令牌有关。
水榭香坊没有营业,香姨娘也没有出去,多半就是呆在自己的房里。公仪云絮也就直接来到了她的房间,推门进去的时候,香姨娘靠在那镂空花纹的红木架床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听到有人进来,香姨娘才抬了眼,看到是公仪云絮,便也没有太过惊讶,只是轻声问道:“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这事情都过去许久了,水榭香坊总是不开门营业,让我担心你。在家里呆不住了,我便出门顺便来瞧瞧你。”公仪云絮在香姨娘的面前,总是温柔似水。
就仿佛是在自己的目前一般,展现的十分的亲昵。
香姨娘抬起手,公仪云絮瞧见了连忙走过去握住她的手。她拉着公仪云絮在自己的身边坐下,才道:“这段时间你风头也不小,再到这些地方来,可是当真不要了你的名声!”
“我倒是不在意这些,这名声毁了也就罢了,我也不想做爹爹揽权固位的工具。那些有钱有势的公子哥,我也看不上。倒不如找个寻常人家的老百姓,只要老实可靠,可是比他们强了许多。”公仪云絮双手握着香姨娘的手,手心很温暖,仿佛是小时候母亲拉着自己一般。
“傻孩子,你是注定过不了平凡日子的。先不说你的身份,光是你这容貌,不知道让多少人神魂颠倒。虽然老实的平民百姓或许生活简单,但他们可护不了你的周全,别把自己逼上了绝路,还不如好好的为自己打算一番,让自己以后过得舒坦。”香姨娘说着,倒是顺手将公仪云絮脸上的面纱摘掉。
“比你娘还美,我倒是有些想你娘了。有时候想想,与其像我这般挣扎,还不如去底下陪你娘呢!”
“香姨娘,别说这样的话,我可就剩你这个亲人了。”公仪云絮听她这么一说,心中倒是有些慌了,这么长时间不见,香姨娘整个人似乎憔悴了许多,公仪云絮心中也明白,她并不是在同自己开玩笑。
“若不是你娘,我早就是一个死人了。这世上,有些事情是不该留恋的,既然也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何必让自己这么辛苦呢?”香姨娘说着,却是低下了头,仿佛是喃喃自语一般。
公仪云絮心头只觉得有些泛酸,看的出来香姨娘似乎十分的不开心,眉宇间的愁容始终不曾消散,这让她看了也心疼,只好低声安慰道:“香姨娘,你还有我呢,我,也只剩下你了。”
香姨娘听她这么一说,突然叹了一口气,最后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抬起手来,轻轻的抚着公仪云絮的背脊。
两人静静的在屋内待了好久,香姨娘突然从自己的枕头下摸出一个东西,递到了公仪云絮的手中。
公仪云絮低头一看,才发现那竟然是香姨娘手中的那块令牌,她抬头望着香姨娘,眼中全是疑惑。
香姨娘却是伸手摸了摸那块令牌,眼中有些不舍,有些伤感,最后才轻声道:“我想要离开跃城了,这块令牌,就留给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