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司徒胜眼中寒芒一闪,用一种奇怪的语气问道:“你是认为鸣剑堂里有人要暗害你?还是,你觉得我这个伯父没能力保护你呢?”
韩夜冷然道:“两者皆有。”
“好!很不错,哈哈哈!”司徒胜生气地笑道:“真不愧是二弟的儿子,性子都这么倔。”说着,他右手摸向腰间的剑柄,面含杀机地对韩夜道:“侄儿,八年不见,不知你武艺已进展到何种程度了,不如让我这个做伯父的来领教领教你的高招吧!”
司徒胜对韩夜剑拔弩张,要说在场所有人里最紧张的人,毫无疑问是司徒云梦。一边是恩重如山的父亲,一边从小便喜欢的心上人,伤了谁云梦心里也绝对不会好受,于是她皱着柳眉对司徒胜哀求道:“爹,不要!”
两个男人若要打起来,又岂是女人能劝得住的?司徒胜拔出紫电剑来,紫色电状的宝剑在日光下发出淡淡幽光,他拿剑指着韩夜道:“韩夜,现在再给你一次机会,跟不跟我回去?”
韩夜不敢正视司徒胜那如电的目光,只是低头道:“我不回去,自有我的理由。”
司徒胜也不打算再问,虽说他真正的目的是要带韩夜回去,但真正打斗起来时,身上发出阵阵杀气那也是在所难免的。
只见司徒胜挺剑朝韩夜踏步而来,手中的紫电剑划出一道紫色的电芒,那微微波动的光令人或多或少心里觉得胆寒。
韩夜没有拔剑,虽然他从心里抵触司徒胜,但他也知道司徒胜既是他父亲的兄弟,又是他心上人的爹,所以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对司徒胜拔剑,便只是一个侧身躲过了紫电剑的锋芒。
但司徒胜的身法和攻速却不是浪得虚名的,当日和索命阎王对战,他能追上对手的速度,足见其“闪电一过人头落”的实力。再说韩夜从林寅那里学了强攻弱守的打法,如今却又不能攻,如此岂能不落于下风?
闪星诀这招虽然能一瞬间提升自己的速度,却极为耗费真气,韩夜躲了二三十个回合就有些气喘吁吁了,而司徒胜却是意犹未尽,他待韩夜身形略显紊乱之时,瞅准机会,紫电剑直拍韩夜右肩。
韩夜想躲,奈何电光速度实在了得,虽说打不中他的肩头,却也打到了他的右臂,韩夜被剑击中,顿觉全身一阵麻痹,脑海里一阵恍惚。然而他想起还要解决神武寺的恩怨,又想起还要去蜀山询问凶手的情况,便一咬牙,硬是往后退了开去,左手按着发麻的右臂,望着司徒胜。
司徒胜见韩夜行动已经迟缓了不少,挺剑又朝韩夜腿部刺去,可想而知,这次他正想击伤韩夜的脚,令其无法行动,他才方便带回。
眼看紫电剑就要触到韩夜的身体了,这时,司徒胜却停下了手里的剑。并非他刻意为之,而是在紫电剑和韩夜之间忽而凝结出一道旋转的风壁,紫电剑陷在旋转风壁的风眼里,力道瞬间瞬间便被化解,就好似宝剑归入剑鞘一般,再也无法深入进去了。
司徒胜正当纳闷之时,却见不远处的女儿开口了,她静静地跪下身来,合上泛着清泪的玉眸,低头柔声道:“别打了爹,夜不回去,女儿陪您回去便是了”
“女儿”司徒胜很惊讶地看着这个他视若掌上明珠的女子,迟疑了一会儿,放下剑,却沉下脸来,道:“男人之间的事,姑娘家掺合进来干什么?”
韩夜也很觉得惊讶,他勉励站直了身子,疑惑地望着云梦。
云梦这时却连看也不敢看韩夜,只对司徒胜道:“爹,夜不肯回去,是因为他还背负了很多东西,女儿只是想尊重他的决定。”
“我管他背负什么?”司徒胜生气地把袖一挥,道:“今天我只让他跟我回去,任何人都别想改变我的主意!”
云梦没做任何动作,她的头低得旁人几乎看不见她的表情,只能听到她温柔却略带坚定地道:“如果爹非要强行把他带走,就请先取了我的命吧。”
这话说得多绝啊!司徒胜、韩夜、薛燕和澄心,他们谁也想不到一向温柔娴静的大家闺秀会说出这么令人震惊的话,纷纷都愣住了。
韩夜最先反应过来,他清眉一皱,斥道:“云梦,别说傻话。”
云梦没有回韩夜的话,她三分冰冷七分婉转地道:“与其逼他做不愿做的事,让他难受,让我心忧,倒不如一剑把我杀了,得个解脱。”
“你!”司徒胜气得胸中血气翻涌,差点没吐出血来,他伸出颤抖的手指着云梦骂道:“你这个不孝女!”
云梦从未和司徒胜闹过矛盾,如今却为了韩夜气到自己的父亲,还被父亲骂了这样的话,她如何经受得住?她把头就那么低着,轻轻咬着贝齿,娇躯微微颤抖,香泪点点洒落。
司徒胜负手来回踱了几趟步子,终于狠狠“诶”了一声,道:“罢了!罢了!我们回家,我们回家!”说着,司徒胜便一把拉着女儿的手,气冲冲就要离开。
韩夜见司徒胜要走,便连忙抬手道:“等等!”
云梦背对着韩夜,听他说话,知道他心中或许也是不舍的,却只能紧紧锁起自己的柳月愁眉,闭着绝尘玉眸,痛苦地轻轻摇着头。
但司徒胜的心情可是很不好的,他对韩夜冷声讽道:“怎么了?韩少侠,你还有什么指教?没有的话,我们父女可就走了。”
韩夜想说什么,但他蹙着眉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他很清楚自己是想和云梦在一起的,可这又能如何呢?
现在和云梦一起回去,那么神武寺的恩怨不知何时能了,蜀山也不知何时能去,加之鸣剑堂现在对他安不安全尚还不知。可他要是想云梦留在这里,就必要和司徒胜打上一场,然而拳脚无情、刀剑无眼,这一场打斗他如何动得了手?
韩夜不说一句话,一旁的薛燕可是急了,她冲韩夜生气地道:“呆瓜,你快说话啊!”
韩夜为难,司徒胜却等不及了,他一把抓着司徒云梦的手,对身后的韩夜冷冷抛下一句:“既然你现在不回鸣剑堂,以后也不必回来了,韩少侠。”然后带着云梦渐渐远离了众人的视线。
云梦不看韩夜、不和韩夜说话,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哪怕多看一眼、多说一句,她也不能坚定决心强迫自己离开,如果她不离开,她又怎能阻止司徒胜和韩夜的这场争斗呢?从做出决定的那刻起,云梦就知道自己不能让别人看到她依依不舍的表情,所以她才要一直低着头,怕别人担心她,而现在,她背对着所有人,一切地掩盖便不再需要了。
“夜,我走了我知道你还要替师父平息恩怨,也知道你还要寻找杀害你父母的凶手其实,有燕儿照顾你,我也可以放心了可是我想和你在一起我想和你在一起啊!”云梦再也无法抑制心中的苦痛,她用右手紧紧抓着自己的意境,眉头牢牢锁着,玉眸狠狠地闭着,晶莹的泪花却止不住地散落下来,挂满面颊、浸满衣裳、洒满土地,而那些被香泪滴过的地上,纷纷长出了许多鲜花,朵朵鲜花代表着云梦数不尽的思念。
云梦走了,消失在韩夜的视线里,那一刻,韩夜只感觉心里好像空了一块,却不知道云梦心里已然空荡荡一片,只因为她是个女人,也只因为这个世上可以让她难受到这种程度的只有韩夜一个!
韩夜呆呆地望着云梦离去的方向,许久都没动过,就像一具失去灵魂的躯壳,而薛燕更是心情差到了极点,她难得遇上几个真心的伙伴,好不容易才和云梦有了些感情,如今却这么眼睁睁看着人家走,她舍不得云梦走,更是对韩夜这种近乎软弱的行为深恶痛绝。
“居然就这么让她走了!姓韩的!”薛燕瞪着她那双泛着水雾的明眸,愤恨地望着韩夜道:“你以后不要和我说话!和一个懦夫说多了话,我也会觉得烦!姓韩的,我真的看不起你!”说着,薛燕拉着小和尚,气呼呼地道了一声:“小光头,我们走,不要理他了!”
于是,小和尚便和这位漂亮姐姐一道过桥离开了,徒留韩夜一人在那里呆呆站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发呆的韩夜喝了一口闷酒,踉跄的身躯有些可笑,他在心中苦叹道:“韩夜,你这么做,是对?是错?”
没人可以告诉韩夜答案,这个苦闷的男子饮着苦酒,晃晃悠悠地向远方漫无目的地走去
一晃眼便过了五天,这段时间韩夜可以说是嫉妒颓废和意志消沉的,厢房里经常看不到他的人,谁都想得到他一定是做到外面喝酒去了。至于薛燕,也确实没怎么搭理韩夜,天天和小和尚混在一起,开心之余,却也担忧。
这天,小和尚澄心引着薛燕参观完了宏大的塔林,时近黄昏,薛燕要回厢房了,澄心便送她直到东厢中的一片小园里。
澄心继续讲道:“塔林里的每一座舍利塔里都装着一位本寺长老坐化的肉身,因此,除了大雄宝殿,塔林算是我们寺中弟子最值得尊崇的地方了。”
“不就是坟墓嘛。”薛燕睁着灵动的美目,摸着澄心的光头,道:“那你怕不怕塔林会闹鬼啊?”
“漂亮姐姐说笑了。”澄心一点也不害怕地道:“长老们都脱世成佛了,他们原来的凡躯也会留下来守护这里的。”说着,澄心望了一下昏黄的天空,对薛燕道:“师父说塔林里的先辈生前都是大善人,就算变成了鬼,那也是好鬼。”
薛燕想起了尘那虬髯赤发、横眉怒目的样子,不禁笑道:“你师父那样的粗和尚也会说出这样的话吗?”
“嗯,师父虽然有时很凶,但是他对自己人都很好很好的。”澄心说着,有些忧伤又有些懵懂地望着渐渐下山的残阳,倾诉道:“我生下来就没有娘了,两岁的时候爹得了重病,把我抱到这里求人收养,没过几天他也死了。以后一直是寺里的前辈们在照顾我,尤其是师父,我听住持说,师父以前是个不孝子,在外到处惹事生非,后来他爹娘被活活气死了,他悔恨万分,就来这里做了和尚。所以当他看到我没爹没娘后,心里非常难过,就主动收了我做徒弟。”说着,澄心似是很感激了尘,顿了一下,继续道:“其实他是个很重感情的人,虽然对人粗暴,我做得不好他也会狠狠骂我,但有一年我得了天花,他以为我要死了,哭得好伤心,不,慧明师叔死的时候他哭得比这还要伤心,我当时不知道那么大的人为什么还会哭鼻子,后来听住持说,一个人只有痛失亲人的时候才会哭成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