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非尘手压住对方的胸口,就像是捏着自己即将要削的2B考试铅笔,他抽出朴刀,随意的往他身上擦着,仿佛就是用刀片无意的刮着整支铅笔。他烦闷的皱紧了眉头,然后丢掉那把朴刀,朴刀是一种很廉价的武器,总是经受不了他这种锄田般的发力,特别是当他想要很快结束的时候。刀口已经被他砍出了几个微小的缺口,王非尘看向了某处,心里估算着自己还要砍烂多少把朴刀,最终还是摇摇头,看来已经有人发现了他的出现,他的熟人还是如当初那般没变。
他再一次的弯下身子,从对方手里拿过刀,掂了掂,握紧,向着前方走去。
那个家伙捡起刀,没有经过任何的停顿,一如既往按照他的剧本的向着这儿走来,他一只手摸向了腰间,另一只手握住朴刀,不急不缓。冯凯的手有些抖,直到那个人的手的松开,双手握住了朴刀。冯凯立马掏出枪,咬着牙,对准了他,一切都化为了零,大脑归为了空白,神经的反射让他迅速的扣动扳机,两颗子弹的回想拉伸着现实的维度,一切变得无限长。冯凯咬下牙,推开阻拦,抬起手中的枪,跳动点射,没有给对方留下任何机会。
他果然是庙子里所说那一类“狠把子”,他几乎在砍刀的瞬间抽回身子,子弹溅在泥土上。他丝毫未在意他这个偷袭者,手中的朴刀再一次和对方砍在一起,腿微微取下,身子仿若游蛇刹那接近对方,他手肘击退对方的猛击,刀柄直接穿过对方的视野,然后除去红,再无其它。
他抹去沾染在脸上的血。
王非尘仰起头,寻找着某人……终于笑了起来,他再一次扔掉朴刀,脚踢起一把地上的刀,双手握刀横抽而过。冯凯双手十字交叉,旋转手枪,击落飞来的刀,手瞬间松开,握住半空之中的刀,马步跨前,滑步而上,手回收握刀,猛地击中王非尘的刀,像是刀刮鱼鳞般横刮而过。王非尘的虎口被震得发麻,汗水抖落而下,头发散落而开,通红的脸上一种畅快感被水洗而出,另一只手压住刀柄,提力而上,蛮横的冲力化掉那把刀,
“看来,那件事的确是你做的。”王非尘抽出刀,火花迸现在两人的眼中,欣喜,愤怒,一切的情绪包裹着,又在下一次的对劈之中倾泄而掉。
“开什么玩笑!”冯凯当头硬劈,脸上的狰狞被明晃的刀所切割,犹如身处万花筒之中,人心的每一处地方都写在了里面,丑陋的,美丽的……晃得耀眼。又是毫不躲避的一刀,王非尘双手和那把朴刀黏在了一起,腿画圆,卸掉力,朴刀挡住,旋即抽出,惯性让冯凯的身体失去控制。再一次的挥刀,击退,上前,横劈,左横上抽出。
……
“看来冯凯不知在什么时候惹了这么只疯狗。”
“不帮帮?”
“你想被狗咬?”他笑着拍拍对方的肩膀,“而且,我们必须护着家主,那些家伙已经不要命的往这儿扑来。”
“护着?听起来就像是被软禁。”
柳青微笑着打开仆从的手,整理了下衣服,手侍弄了下弄乱的头发,朝着王非尘走去,“,这些年,无论谁的错,你总是活的时间太久了……”
冯凯拄着刀,气喘吁吁的捂住腹部,脱力的看着王非尘,那个家伙脸上的表情逐渐归于沉静,那是一种无聊的情绪,带着些厌烦,手中的刀再一次的被他砍刃,他脚步终于停了下来,也没有任何抬刀的意思,冯凯缓慢地调整着呼吸,尽量让身体平衡,往后腿了一步,脚步传来的突兀感让他为之一振,那股金属的声音很熟悉,他不可能不熟悉,那是枪传来的。
王非尘厌烦的看着再一次被砍刃的朴刀,却闷躁的发现四周在也没有被丢落的刀,他的手再一次的握紧,朝着冯凯奔去……冯凯的忧愁被风吹散,取而代之的是死境重生的狂笑,他抛开刀迅速的蹲下,脚像鸭子划水般奋力的往前划,漆黑的枪,血污的手。他的手混合着黑色泥土,沾染着浓重的血块,那一双手仿佛就是从尸体堆里伸出来的。喜悦之中,青筋扭动,连心都跟着扭曲,他嘶吼着,
“是又怎么样!你能怎么样?你什么也做不到!一如当初!”
手枪传来的冰冷让他听到了死神的低吟,鲜血的味道竟是如此好闻,他的心在那一刻终于得到了放松,因为他握住了一切,那种感觉将不复存在。他握住了枪,仿佛扼住了那个冷漠自己的喉咙,理智已经不复存在,他失去了一切,而这把枪给予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其实他一直都从未为那件事内疚,他依然记得得到那笔钱带给他巨大的冲击和愉悦。那些道德底线被他唾弃在污泥之中,然后他用这大把大把的钱满足自己,获得小时候自己所憧憬……所嫉妒的一切。他依然记得那天自己扎破那车的轮胎,那辆车在大雨之中奔驰而过,他的一个伙伴说自己父亲曾经也如此有钱;一直和他乞讨的朋友说自己以后肯定比他有钱;他什么也没做,他在雨中疯狂的奔跑,只为了跟上那辆车,然后他扎破车轮胎,这就是他!
而这些年他的恐惧和不安一直来源于那个侥幸活下来的人,那个活下来的狠人这些年一直在血雨之中饱尝痛苦,他知道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做。所以他一直不愿意承认,将这一切放置于内疚,内疚让他认为自己很善良,内心的不安成为了说辞,直到他面对那个家伙,他再也逃不了,可是他现在扼住了对方的喉咙,所有的不安都在手指轻轻的发力之中,生命的天平被轻松的掌握,那是一种致命的快感,几乎窒息,原来死亡是一件令人如此兴奋的事。
“是吗?”王非尘低语,目光被黑发遮住。
“就是那样啊!”冯凯捡起手枪……咧着嘴开心的笑道。
翻滚的气流夹带着某个人的愤怒开始咆哮!
风传来的呼啸在冯凯耳边回响,肌肉被透穿的声音就像岩石裂缝,握住手枪的手终究抬不起来,血的味道有点咸,他扔掉手枪,顺着衣服向着胸口摸去,那股感觉是如此清晰,那把被砍刃的刀插进了胸口,那个家伙不知何时来到了面前,手摸向了刀柄,冯凯的双腿曲下,头低了下来,王非尘的手点在了刀柄之上,他的眼皮低垂着,他没有看向冯凯。他的手最终还是收回……
“复仇的感觉怎么样?”
“看戏的人呢?”
王非尘回过头。
柳青双手喝彩,眼里尽是满意,和看戏的人没什么两样,就差一茶壶,一些瓜子,一张桌子和椅子。
“不,我们都是戏子,还有些大人物在准备看另一场大戏呢。”柳青轻松愉快的说道,“你变了些。”他说:“那些东西你终于放开了,复仇这种东西还真是良药。”
“只是变了些。”他这么说道,有些悲伤,有一滴泪划过他的脸颊。他的目光在下一秒变得凶狠,仿佛要吃掉些什么。他脸上浮上只有在壁画之中才能见到的,恶魔的狰狞。他失去了对自己的控制,他放纵自己,就像放出一条蛇,在狠狠啃噬自己的肌肉。他的手拼命的抽动着,青筋开始露出,他低沉的吼着,那是来源一种巨大的悲伤,而他却在死命压制着,痛不欲生。他死死的盯住那个一直在微笑的柳青,他就是一只野兽,那种眼神让柳青为之一惊。
他缓缓吐露出:
“但——终究是……没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