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锦几人远远地站在庭院中,只听到房中阵阵低吼,如虎啸狮鸣,谁也不敢近前。
等了半日,忽见慕容铎满面怒容,气冲冲地走了出来。
“王爷……”陈锦壮着胆子上前问安,想着他在宫中几十年,伺侍了娘娘一辈子,这点面子总会卖给他。
哪知慕容铎瞧也不瞧他一眼,阴沉着脸,头也不回地走了。
陈锦也不敢拦他,只垂手默立,目送他一阵风似地刮走。
“铎儿,铎儿!不要走,听母后把话说完……”简皇后面色苍白地追出来,哪里还有他的影子?
陈锦小跑着迎上去,挽着她臂,低低劝道:“娘娘请回吧,王爷早去得远了。”
“陈锦,”简皇后攀着他,如攀着浮木,指着慕容铎消失的方向,一迭声地吩咐:“快,派人去截着铎儿,不许他离京~”
“是~”陈锦忙忙向身边的侍卫使了个眼色,那人会意,急匆匆地走了。
“唉~”简皇后心中气苦,脚下一软,竟往地上载去。
秀莲急忙抢上前和陈锦两人一左一右搀着她进了起居室,在凤榻上坐定。
简皇后凤目蕴泪,心痛如绞,怔怔地低语:“本宫到底做错了什么?”
四十年宫帷,步步为营,刻刻伤心,难道是为了自己吗?争来的那些权力和财富,难道她还能带到棺材里去,到阴间使用?
陈锦尖声安慰:“王爷年少气盛,脾气虽然大了些,却是个孝顺的。气头上说的话,娘娘何必计较?”
简皇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扶着桌角,望着院中的桂花树发了半日的呆。
她何尝想要计较,又哪里轮得到她来计较?
现在的问题是,铎儿嫌她多管闲事,插手他的事情,在生她的气呢!
陈锦见她阴晴不定,也不敢劝,垂着手默默地侍立在一旁。
也不知过了多久,简皇后终于从冥想中回过神来,低声吩咐:“去,到钦天监把庄先生请过来。”
“是~”陈锦应了一声,蹑手蹑足地退下去。
未几,秀莲叩门来报:“娘娘,庄先生来了。”
简皇后收拾好心情,端正了姿态:“请。”
门扉轻启,从门外踱进来一名文士打扮的中年男子,着一身雪青长袍,长身玉立,斯文俊秀,莹白如玉的肌肤,恍如玉树临风。
见了简皇后,他只微微欠了欠身,并不下跪,不卑不亢地道:“下官庄逍遥,见过娘娘。”
简皇后不但不以为杵,反而起身相迎:“先生请坐。”
“娘娘见诏,可是为靖王闯禁一事?”庄逍遥微微一笑,落坐之后,主动开口相询。
“先生真乃神人。”简皇后大为佩服,苦笑:“正是为逆子之事,要请教先生。”
“姜梅东窗事发了?”庄逍遥神色自若,又是一语中的。
“是,”简皇后点头,忍不住加了一句:“听铎儿说,为了训练姜梅,杀了上百人,还绑了京城杵作苏丁荃?”
庄逍遥清冷一笑,反问:“娘娘以为,没有名师的指导,不经过上百次的实际操练,一名优秀的杵作是可以凭空造出来的吗?”
简皇后窒了一下,讪讪地道:“那倒不是,只是先生若事先跟本宫通个气,也不至事到临头,被铎儿问到无词相对。”
“这件事,不是说好了要交给下官全权负责么?”庄逍遥冷然望着她:“若娘娘后悔了,下官立刻去找靖王,言明一切是下官所为,一切责任均由下官来负与娘娘无扰。”
“先生这是什么话?”简皇后蹙眉,很是不悦:“本宫向来主张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又岂会出尔反尔?只是,既然花了大力气弄出一个姜梅,为何突然又把她杀了?”
庄逍遥这才面色稍济,淡淡地道:“姜梅身份曝露,且她已无利用价值,留着她只会是个祸患,这才找人灭口。”
“迟了~”简皇后苦笑:“铎儿已然知道真相,找上门来。本宫被逼无奈,只得向他坦诚一切。他现在很生气,扬言要离开京师,永远不见本宫。先生看来,此事该如何了局?”
“年轻人血气方刚,逞一时之勇,娘娘何必当真?”庄逍遥一笑置之,并不放在心上。
简皇后急了:“铎儿向来言出必行,可不是说说而已!上次讨要伊州做封地,先生也说他只是一时义气,结果一去五年,沓无音讯,差点要老死在那穷乡僻壤!”
“他最终,不还是回来了吗?”庄逍遥冷声嘲讽。
说什么为情所苦,颓废丧志,终身隐遁,不还是耐不住寂寞?
他只略施小计,随便弄个女人勾/引一下,立刻从穷山沟里跳出来,在京城里四处蹦达。
“皇上年近七旬,可没办法再等他五年!”简皇后见他漫不经心,一味冷嘲热讽,不觉敛起了容。
而她,也没有办法再忍受与唯一的骨肉血脉分离五年!
“娘娘只管放宽心,”庄逍遥却也狡猾,见她几欲动怒,勾唇一笑,如春风拂面:“此一时彼一时,今时不同往日,靖王有了牵挂的对象,哪会轻言离开?”
“铎儿有了喜欢的人?”简皇后心中“别”地一跳,狐疑地挑起眉:“谁?”
前段时间,他为了找庄然闹得满城风雨,她倒也起了些疑心——既然不喜欢,为何又拼了命的找?
只是,后来他再没了动静,她便慢慢淡忘了。
“天机不可泄露,时候到了,娘娘自然知道。”庄逍遥卖着关子。
“又是天机不可泄露,我是他的生母,知道先机,难道还会害他不成?”简皇后嗔怒。
“下官也算不出具体何人,能告诉娘娘的,只有八个字。”
“哪八个?”有线索就行。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这话说了不等于没说?”简皇后很是不悦。
庄逍遥不急不慌,躬身行了一礼:“下官力有未逮,有负娘娘所托。”
“罢了~”简皇后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事先放一边,当务之急,是如何缓了铎儿的怒气?他来去匆匆,本宫还没来得及跟他提白侍郎的事呢!这事若不解决,白卿家心中只怕又会留着疙瘩。”
只有让他消了这口恶气,才好谈放人之事,冒然提及,只会是火上浇油,搞得不好,引火烧身,牵出太子自缢真相,彻底毁了母子亲情。
“这个娘娘只管放心,”庄逍遥说得莫测高深:“不日朝中将有大事发生,靖王必会忙得没有时间操心这种小事。到时找个机会,找人说个人情,把白侍郎放出,当不是难事。”
“朝中有大事发生?”简皇后颇为不爽,追问:“什么大事,为何本宫事先连一点消息都没得到?”
“下官夜观星象,将星陨落,应在西北方向,若所测不错,西北应有战事发生,且形势于我朝不利~”庄逍遥一脸神秘。
“西北方向?”简皇后微一凝神,讶然道:“那不就是伊州?难道,柔然再度进犯我北越边境?”
“有这个可能。”庄逍遥点头,分析得头头是道:“自靖王驻守伊州之后,两国息兵已有五年。柔然经过长期的休养生息,兵力日渐强盛,再加上伊州换防,如此伊州守将是七王爷,他虽熟读兵书,终究从未上过战场。确实不失为柔然进犯我朝的大好时机。”
“铎儿早有预感,早在一个半月前就上疏皇上,可惜皇上年老昏匮,竟引为笑谈!!”简皇后凤眸中几欲喷出火来:“如若不然,必会加强边境防守。就不知现在提醒皇上调重兵布防,还来不来得及?”
“其实,”庄逍遥看她一眼,慢吞吞的道:“圣上轻忽,七王爷懈怠,我朝兵败,对靖王而言,却是极好的机会。”
“先生高明~”简皇后转念一想,频频点头:“若老七兵败,铎儿正好籍机扬威,一堵悠悠众口。”
另一方面,双方交战,前方吃紧,他哪还有心思去管太子自缢案?
调兵遣将,双方对垒,倏忽又是一年,事过境迁,谁还会再提?这事自然不了了之。
“现在,娘娘是否可以放宽心了?”庄逍遥望着她,微微一笑。
简皇后悠悠一叹:“不放心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