丸子君租住在一家中华料理店的楼上,房东就是中华料理店的老板夫妇,他们都是日籍华人,有两个念初中的女儿。
随着居住时间的推移,丸子君越发觉得那对夫妻很奇怪,他们经常不给自己的孩子吃饭,还会在半夜把自己的两个女儿赶出去,将书包、课本之类的扔一地。丸子君就站在二楼奇怪地看着他们。
老板娘会大骂自己的女儿们,说:“你们知道老娘养你们多辛苦吗?如果没有你们,我把你们的屋子租出去,每个月多好几万收入,你们统统都是赔钱货!”并且多次扬言要把自己的女儿们扔到马路上,让她们去睡大街,要和她们断绝母女关系,让政府去养她们。
一天半夜,这类戏码再次上演。被吵醒的丸子君打开窗户,看见老板娘将自己的女儿们拽出家门,要她们睡大街,然后她朝下喊道:“喂,让她们回去睡觉!不然我就报警了!她们还是未成年人吧?不马上给她们吃饭让她们回去睡觉的话,我就告诉警察你虐待未成年人。”
老板娘这才骂骂咧咧地将女儿们赶回去睡觉,但是从此以后便对丸子君怀恨在心。没多久,大阪在半夜地震了。在这个多地震的岛国,这种程度的地震原本司空见惯,可老板娘却突然冲进丸子君的屋子,冲她嚷道:“出去出去!快滚出去!地震把房子震坏了,我不租给你了!你马上收拾东西给我出去!”
最后丸子君交了双倍的房租,才得以住到这个月的月底,这才有时间寻找新的房子。这是来到日本那么久后丸子君第一次感到屈辱和孤单。因为孤身一人在异国他乡,便有人可以半夜冲进你的房间叫你滚出去,仅仅是因为你做了正确的事情。即使个性爽朗如她,也无法抑制自己的愤怒和屈辱,可是当母亲打电话过来询问她的近况时,她却只能说,一切都好,这里人人都很友善。
后来丸子君租住了一间10平方米的单身公寓,晚上睡榻榻米,白天起来了就架起桌子,将榻榻米当席子用。在日本,单身的年轻人基本都只能住这样小小的房子,以至于后来丸子君回国,到达浦东机场的时候,觉得机场里的电梯大概就和自己居住的房子一样大。
丸子君渐渐发现,留学生活中的许多酸甜苦辣都是无法说出口的,因为即使你说了,亲人朋友也在遥远的故国,什么都帮不了你。而更多的时候,他们并不真正了解留学生活,让你无法开口叙述,很多事情直到熬过去了才能轻描淡写地提一下。
-总是报喜不报忧吗?
-距离能让父母的担忧加倍,既然已经是成年人了,就要自己为自己负责,要自己独立起来,也不是小孩子了,撒娇、抱怨什么的就改掉吧。虽然经历了很多糟糕的事情,但正是这些经历让自己迅速地成长起来。这么一想,那些糟糕的经历似乎也没有那么糟糕了。
一年过后,丸子君日语水平合格,正式进入大学成为中文教师,便也结束了留学生涯,开始在日本工作了。
由于所在的大学并不是什么名校,所以学生的水平便也很一般。丸子君所带的班级中,有一个班就和日剧《极道鲜师》中的放牛班一模一样。那个班的学生都是小混混,并不想念书,也没什么纪律性可言。女生们知道这些男生选了汉语课,便纷纷规避,于是一个班30人全是男生。
丸子君上课时,这些男生便联机打游戏、听音乐、睡觉、大声说话、吃东西,甚至在教室后面互相投掷篮球,公然将脚翘在课桌上嚷着“好无聊”。凡是正常人能够想到的事情,他们统统都在课堂上干。
就算大喊“给我安静点”也没有用,他们才不听呢!好几次丸子君在上面讲课,他们在下面拼命捣乱,她都想将黑板擦丢在他们脑袋上,但是教室内有录像,而且只录讲台区域,她只好作罢,心里想想就算了。
有一次丸子君上课,那帮男生照常不听,突然其中一人站起来挑衅她,举着个飞机杯问她:“老师,这个东西的中文怎么说?”
那群学生大概是在期待着年轻的异国女教师被气得哭着跑出教室这样的戏码,但是性格爽朗且从小看漫画长大的丸子君岂是这么容易被打败的?她说:“这个叫‘飞机杯’,动词形式是‘打飞机’。”随后在黑板上写下“打飞机”三个大字,并且问那个男生,“你要跟着我一起念一遍吗?还有你举着的这个杯子,你不觉得对于你的尺寸来说可能过大了吗?”
于是除了那个男生,其他同学都开始疯狂地大笑。从此以后,那群学生虽然还是不听课,也很不听话,但是总算没有人再来戏弄和挑衅她了,他们似乎也明白,这个中国老师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打倒的。
-我还以为《极道鲜师》是夸张呢。
-就课堂上的表现来说几乎是一样的,至于他们课余有没有加入黑帮,打群架火并什么的,我就不清楚了。
-不是说日本年轻人都挺努力的吗?
-这种学生毕竟不多,大部分年轻人都是很努力的,他们多是对自己没信心,就开始自暴自弃,加上在日本黑帮是合法的,很多年轻人不学无术,就想加入黑帮,觉得加入黑帮很酷。可他们一旦找到正经工作,进入社会后,也会变成努力的青年。当然,我指的是如果他们能够选择走正道的话,不走正道的话,未来的人生会怎样我就不知道了。
有奋斗就有回报
自动贩售机遍布在街道各处,里面装满了各式口味的饮料。不同主题的女仆咖啡店会紧邻着漫画书店营业,购买漫画变得十分方便,无论是便利店还是书报亭,都可以轻松买到,有的自动贩售机也贩售口袋本漫画。街上的窨井盖上刻着精致的大阪城图案或是樱花图案,抬头便是被电线割裂的天空。小孩子们穿着明黄色的校服,手拉着手过马路,每人手里都提着三个小袋子。车队就安静地等在一边,无人鸣笛。独立民居会辟出一处小小的庭院种植花草,里面有猫睡着,偶尔旁边会摆着一碗鲣鱼猫饭。
这里有宁静生活的一面,也有快节奏生活的一面,这就是丸子君所期待的日本,和电视剧中展现出来的日本颇为相似,但是真的在这里生活后,似乎又有些不一样。
每日乘坐地铁,丸子君都能看见月台上有个年轻人组成的乐队在表演节目,顺带贩售自己录制的CD。她刚到大阪时,他们便在那里表演,风雨无阻,每日必在。两年过去了,他们仍然在月台上表演,丸子君很佩服这样愿意坚持自己梦想的年轻人。
在日本留学和工作的经历让丸子君越发意识到,虽然这个国家生存压力大,物价高,但是只要努力和奋斗就会有回报。
-原先我在国内并不是个很认真的人,凡事都想着,啊……差不多就好啦,然后愉快地混一下就过去了。我总是觉得不需要把自己逼得那么累,差不多就可以了,也感觉周围很多人和我是一样的想法,但是到了这里就觉得不行啊,周围的环境和人都在逼着我认真,逼着我奋斗。
-会有觉得非常累的时候吗?
-一开始肯定会不适应,觉得又打工又念书好累,在国内根本不用这样。可是适应了这个节奏后,就会觉得人生很充实,每天都能学会很多东西,日语也越说越好,心里充满了成就感,就不会再想回到以前的日子了。
-那么留学对于你来说最大的意义是什么?
-让我发现自己可以做到更多,成为更厉害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