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交才洒地,风逆旋随云。一场晨雨,洗去了烦闷,洗去了浮躁,空气中饱和的水汽衔着春泥的淡香,令人神清气爽。
缪玦和缪玖用过早膳,稍作打扮便出了六皇子府,兴致冲冲地想去见识见识古代的集市。二人身后跟了两个丫鬟,因是出于六皇子府的,缪玦又是很低调,于是两个丫鬟比起缪玖这个主人,穿着倒是差不大。四人慢悠悠地走着,在那两个丫鬟看来,翠儿这丫鬟是很没有身为丫鬟的自觉的,居然几乎与主人并肩而行,但九玄姑娘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看着似有几分放纵的味道,她们也就不敢说什么,只是跟紧了缪玖,生怕出了点什么意外。
策都的集市,可谓繁华,热闹,两旁是鳞次栉比古楼,弥漫着地方独有的气息,高贵,端庄,其下是来来往往的人们,频繁地进行着交易,琳琅满目的商品,让缪玦和缪玖皆是耳目一新,最吸引缪玦眼球的,则是一个黝黑男子手上扛着的竹把子,上面是一串串鲜红诱人的冰糖葫芦。缪玖一目了然,在现代的时候,缪玦曾咬着冰糖葫芦打趣道,“看着电视剧里古代的冰糖葫芦比手上的看起来更让人有食欲。”没想到阴差阳错,在古代重生,也能看到心心念念的冰糖葫芦。想到这里,不由又笑了笑,一种死后还生的庆幸,未等缪玦开口,便吩咐两个丫鬟去买五串冰糖葫芦,至于为什么是吩咐两个丫鬟去买,则是因为她只有500两的大钞,这让那个看起来有些贫穷的男子怎么找,且既然是要给缪玦的,眼下她又扮着丫鬟,自然也得买给这两个丫鬟。
两个丫鬟应了声“是”后,碎步点点,来到黝黑男子面前,给了些碎银,从笑呵呵的男子中接过五串冰糖葫芦,回身,毕恭毕敬地将五串鲜美的冰糖葫芦交给缪玖。
缪玖莞尔,接过五串冰糖葫芦,分了两串给双眼亮晶晶的缪玦,每个丫鬟也分了一串,那两个丫鬟一愣,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仿佛狠了很心,也吃起了冰糖葫芦。
缪玖的笑意深了深,与缪玦灵动的眸子对上,双双吃起了冰糖葫芦,缪玦咬地尤为欢快,这冰糖葫芦酸酸甜甜,很是好吃,若不是里面夹杂着其它料子,定是更美味的,对此她还是稍稍有些不满。
没错,这冰糖葫芦有问题,被下了软筋粉,中药者,原力尽散,全身无力,甚至不能动弹。可是缪玦和缪玖是什么人,怎么会怕这小小的软筋粉,从小在她们自己特殊的锻炼下,什么毒什么灵药都吃过,缪家奇珍异宝可是不少,而她们自幼便被捧在手心里呵护,哪会缺这些呢。于是,渐渐有了百毒不侵的体质,她们的血,还是很珍贵的。
二人恍若不知,按兵不动。她们刚来策都,接触的人不多,六皇子断是没有害她们的理由,想来就是那位芸希娘娘才有些过节了。
街上热闹依旧,缪玖吃完冰糖葫芦,领着三个丫鬟,就走进一家布衣纺。
缪玦笑眯眯地拉住一个小丫鬟搭话,“烟儿姐姐,你这手链好漂亮,外头很难买着吧。”
“嗯呃……呵呵.......”那丫鬟有些心神不宁,想着跟缪玖进店里去。
“主子拉着凝儿姐姐进去,许是让她帮着试衣裳,我们在外头等着便好,你这手链呀和我手链好看,我娘小时候……”缪玦拉着烟儿从她娘小时候编到她自己长这么大,舌头就没打结过。一旁的烟儿要打断不是,要听下去不是,就这么被拉着,直待缪玖和凝儿丫鬟走出来,却让烟儿傻眼了,这九玄姑娘身上衣服很是简单,朴素,比她这个身为丫鬟的还要低调,倒是凝儿,身着一件粉色长裙,露出女子优美线条,一缕秀发垂直胸前,在缪玖刻意放低的气势之下,竟有一种三人之主的仪态。
“方才让凝儿让我试试衣裳,觉得这身衣裳很适合凝儿,就不忍让她换下,就这样吧。”
“奴婢谢过主子。”凝儿有生以来第一次打扮的这般美,却全无心思沉醉,心中十分不安,此刻她觉得全身软绵绵的,看来这药效,怕是要发作了。
“走这么久,我也有些累了,我们找个地方歇一歇,吃个午膳吧。”缪玖抚了抚额头,一副有些虚弱无力的样子,看得两个丫鬟心中亮了亮。
“九玄姑娘,到这策都来,不去十里飘吃一顿,可算是白来一趟。”凝儿鼓起勇气提议。
“是吗?那,你带路吧。”缪玖唇角一勾,淡漠如斯。
烟儿和凝儿同时呼了口气,这路线,可总算按着主人的计划来走了。凝儿走上前,领路,有意无意,总往着偏僻人少的地方走。缪玦和缪玖则似乎没有注意到一般,并未说什么,她们只想知道这被后人在搞什么鬼。
凝儿苗条的身影,往右一拐,入了一条小巷,长而窄,很是干净,但也,空寂。
终于,在下一个拐弯处,走出三个高大的蒙面黑衣人,凶悍,缪玦和缪玖估摸着气息,地阶初级。正待凝儿装作大惊,想要开口呼救护主,变相指出谁是缪玖,忽然发觉自己不能说话,张口无法竟发出声音,瞬间惊慌了,缪玖这时候往前挪了挪身子,在凝儿面前做保护状。一旁的缪玦邪邪一笑,拍了拍手拂去手上的碎石,刚刚两个石子,点了凝儿哑穴,点了烟儿,则是睡穴。在那三个黑衣人看来,衣着最华丽的凝儿,一定就是雇主要的九玄了,那晕过去的丫鬟,想是被自己的威武吓着了,看着凝儿眼中的惊恐,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其中一个黑衣人一把抓住凝儿,便飞速离开,也不管缪玦和缪玖,因为这两个丫鬟应该是雇主的人。缪玦和缪玖却运起轻功,无声无息地跟在三个黑衣人身后。
街景飞速地掠过,晨雨带来的清凉早已消散在此间,肃杀,若有若无的盘旋在这一条条小巷。
三名黑衣人一路上不曾停歇,缪玦和缪玖保持着固定距离跟在三人身后飘着,并未被发现。两刻钟后,那三个黑影终于停在一个破庙前,抬腿步入其中。
缪玦和缪玖暗暗吃惊,繁华的策都,竟然也有如此破败的神庙,心中不由升起一股古怪,一抹好奇。正门的牌匾歪歪斜斜,覆着一层厚厚的灰,蜘蛛网爬满了整个牌匾,“灵心台”几个字也只能勉勉强强辨认出。
二人纵身一跃,便上了最外围那不高不矮的墙,这个神庙很大,内部参差的大树的粗壮树枝相互交错掩映,肆无忌惮地在有空间的地方生长,一看便知已经很久无人打理了。
那三个黑衣人大步走进外围而又处于最中央的屋子,一脚踢开门,不一会儿便提着袋东西快步走出,像是很嫌弃这个破旧的庙。连交接都是在这神庙的外层,似乎没人愿深入这里。
几个黑衣人离开后,缪玦和缪玖屏住气息,运起轻功,脚尖一点,飞到那个屋子的的屋檐,各自轻手轻脚地揭起一块瓦,不动神色地俯在屋檐上,以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入目的,是一个荒废已久的内室,歪歪倒倒的椅子被扫至屋内的边缘,两侧的泛黄的帘子不知被谁撕裂,死气沉沉地垂着,屋内仅有一处干净的地儿,一个黄衣女子坐在一张干净的椅子上,两旁是六个黑衣男子,与刚刚的三个男子不同,这六个男子的原力不高,是没有上地阶的,他们直勾勾地盯着跪在地上无措的凝儿。这黄衣女子缪玦和缪玖倒是认识,是在森林里见过的那个黄衣女子,好像叫晓婉吧。
“你就是九玄吧?”黄衣女子没有那日的胆怯懦弱,骄纵地开口,“听闻你一直死皮赖脸地缠着六皇子哥哥不放,你说我该怎么处置你好呢?”脸上的笑容,在凝儿看来,就像一条狠毒的蛇,无情的要吞噬了她。
倒在地上的凝儿惊恐地摇头,拼命想要否认自己不是九玄,奈何无法说话,中了软筋粉,全身软绵绵的,甚至连动都没有办法。
黄衣女子慢慢的从椅子上站起来,一脚踩在凝儿的手上,“芸希姐姐说,只要让你没脸出现在六皇子哥哥面前就好了呢,留你一条命,毕竟,这样活着,可比一死了之来得有趣,你说是吧?”
屋檐上的缪玦和缪玖眼中杀气一显,果然是芸希。
黄衣女子带着笑意又坐回椅子上,拍了拍手,六个黑衣男子脸色猥琐地走向地上的凝儿,迫不及待地将她围在中间。
凝儿无法动弹,无法出声,豆大的泪水不停地从眼中溢出。十二只手或捉着凝儿的手,或按着她的腿,空余出来的手也没少在她身上作乱。黄衣女子听着衣裳被撕碎的声音,脸上笑容依旧,仿佛正在欣赏着美丽的音乐。
缪玦和缪玖丝毫没有想要出手相救的意思,毕竟这个人,对她们,起过害人之心。
“好了,该停下来了。”看着凝儿的脸色越来越惨白,黄衣女子终于喊停,从一旁扔出一件破烂的衣服,覆在不着寸缕的凝儿身上,就连这衣服,也是有意弄破了的,在六名大汉不满的眼神中开口,“你抱着她,现在把她丢到十里飘门口,记住,让她保持清醒。”黄衣女子依着芸希的吩咐,留件衣服遮着修,以防她心理防线崩塌,寻死了可就没意思了。让她清醒,是最好的折磨。
一行人匆匆离去,缪玦和缪玖紧随着他们,又回到了那热闹的街市,遥远的看见,那名大汉直接把凝儿丢在十里飘地门口,又很快消失了。对面的不远处,芸希带着几个下人,款款而来,摇曳的身姿像风中的柳般柔软,她缓步走着,偶尔支着下人买些东西,似乎真的在逛街,然后会巧合地撞见倒在十里飘门口的“九玄”。
缪玦和缪玖进了一间布衣坊,缪玖换了衣裳,一身雪白,极为简单,却携着常人所没有的高贵。从与芸希相对的方向,亦是慢慢踱步而来,边走边与一旁的丫鬟打趣,轻轻地捂着嘴笑着,怎么看,怎么美。倒是一旁的缪玦直夸缪玖演技日益精湛。
那一抹白,竟然远远的就吸引了坐在十里飘雅间窗边的六皇子,因为他们的初见,也是在缪玖那一身白衣中揭幕。六皇子与同座的两名男子简单地打了个招呼,急忙走下楼,想去邀缪玖上雅间畅谈。
三个人,竟然堪堪在十里飘的门口相遇,而正中间,则是衣裳不整的凝儿,身上满是青青紫紫,明眼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六皇子到不是很在意,毕竟这个人,与他无多大关系,正想随意给点银子打发去。不料,一直无法出声的凝儿,居然可以开口了,她爬向芸希,眼中溢满了无助的泪水。
芸希嫌恶地往后退了退,大庭广众之下,绝对不能和凝儿扯上关系,不然她也会跟着臭名远扬的。
凝儿经过刚才那一番,精神已经走在崩溃的边缘,在这芸希无情后退的刺激下,竟直接是去了理智,爆发出来了,“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明明是要对九玄下手,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对我?现在要对我置之不理了吗?哈哈你以为退开就可以和我划清关系了吗?做梦,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凝儿大声的哭闹,在场所有人都听到了,纷纷对芸希指指点点,芸希脸色越来越难看,六皇子则是一脸铁青,拳头紧紧地拽着显示着他的怒意。
缪玖则面色不改,一直淡淡的笑着,仿佛凝儿口中的九玄不是她一般,那笑容,与平时无二,却让六皇子心慌了,他压抑着心头的歉意,害怕交织着对芸希的怒火。缪玦难得恭敬地低着头,静静的站在缪玖身旁,配合缪玖营造出冷清的氛围。
“你这个疯女人,不要胡说八道,滚开。”芸希一边喊着,一边退开,几个仆人挡在她身前,现在这么多人看着,她不能灭口。本想直接走人,看着六皇子的脸色,暗叫不好,心乱如麻,想着如何应付六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