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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庖厨探狱 皇党同谋

东柏堂忽然间宾客盈门,高澄料定都是来替高洋说情的,提前吩咐闭门谢客。

夜雪初霁,晨光透过帘蔑的缝隙流泻在空置的兰席上。紫金炉浮荡着缕缕沉香,无心弄弦,缓步略过琴案,举头凝望着随风飘下枝头的残雪。歌榭上青纱缥渺,醉酒的舞娘倦懒起身,风帘荡动的缝隙间时而浮现出妙曼的身影,隔着飞扬的雪沫看不清样貌,即便看清了,安能看进谁人的骨子里?

女人啊——

谁能看得透她的心?任凭你如何宠她,给她所有,只要她心里装着另一个人,终究是养不熟的。

“大王——”

忽听门外有人高喊,转头见是西阁祭酒卢潜,并未怪罪,拖着酒醒后倦软的身子在兰席上坐了下来,“孤说了不见客,你是怎么进来的?”

“下官卢潜叩见渤海王!”

“诶,免了。”因二人幼时便在一处读书,一同玩耍,朝堂上的繁文缛礼反倒叫人疏远了。令人看座,审视对方良久,冷冷哼笑,“哼哼,有人求到你门上了?收了人家多少银子,老实交代!”

卢潜方才起身,“噗通”一声又跪了下来,“下官的确是听说尚书府的两位女眷奔走京城,上下打点,但凡能说的上话的,就连陈大人,崔大人的府上都去过了。可巧下官前几日不在京中,昨儿夜里才回来。又因为今早听说了一件要紧的事,这才急匆匆赶来东柏堂禀报大王。”讨好一笑,看似有些难为情,“大王闭门谢客下官是知道的,我可是提着脑袋闯进来的!若是耽误了大事,我这一颗脑袋怕是不够大王砍。”

“得了,别卖关子了。说吧,到底出了什么事?”释然轻笑,挥袖屏退左右。

环视四下,见众人都退了出去,凑上前来低声说道,“今日一早,守城的兵士盘查出城的车马,在几大车的行李中搜出了一个人。”

“哦?”诧异的神色一闪而过,莫不是伽罗?起身在窗前踱了两趟,敛眉追问,“何人?”

“正是被掳去的侧夫人。”

“现在何处?”果然是她,藏在行李间是要畏罪潜逃么?

“高德政现已将人安置妥当,知道大王谢客才来找下官,请求大王示下。”

“人……没事吧?”听对方话里有话,谨慎的试探。

“只着中衣,不见鞋袜,怕是……”惋然一声叹息,对方应该能意会吧,“只问大王,还要接回府么?还是就地……”比着自己的脖子,作出将人勒死的姿势。

“谁家的车马?”心里又怨又恨,恨那贼人吃了熊心豹子胆,又怨她不肯安份的呆在庙里。她是柔然的公主,就算真被人怎么样了,只要人没死,他也只得息事宁人,将她接回府中好生养着。

“随行押车的都抓了,正在过堂。”

望着窗外默默地怔了许久,黯然叹了口气,“暂且不要声张,审出了结果再说。坐你的车,孤要去见见她。”出城的车马是否与尚书府有关?严刑之下,高洋装聋作哑,一言不发,无非是为了保全她,明知自身难保又叫人偷偷送她出城,真可谓一往情深呐。

话说高洋已经记不得这是第几次被当头的冷水浇醒了,嘶哑的惨叫一声,瞪大了空洞的双眼。脊背上血肉模糊,鞭笞的血檩交叠着铁刷的孔洞与擦痕,血水顺着刑床滴滴答答淌了一地,双唇紧闭,平复着颤抖的呼吸。

审问官摇晃着酒壶,冷冷笑道,“大人真是钢铁一般的人啊,非要将这东柏堂里的刑罚统统尝试一遍不可!”

高洋翻起白眼瞟着对方,鼻涕眼泪揉杂在一起,咯咯的笑出声来。疼,钻心的疼,可就因为这难以忍受的疼痛,他身上的那些皮疹终于不痒了。又因为周身湿黏的血渍,再不见飞扬的皮屑。

“你招是不招?还要再换几个花样么?”审问官惬意地抿了口酒,得意地捻起髭须。

低头吐出口中腥咸的污血,轻蔑地将脸别向一边。对方若是聪明人,就使出个狠招要了他的命,千万别叫他活着出去……

审问官鼻中冷嗤,暗暗对手下使了个眼色,低斥,“用刑!”

伴着失声的哀嚎,高洋隐约听见腿骨的断裂声,额前渗出了一层冷汗,血泪模糊了眼睛。嘎巴嘎巴的余音依旧在耳边回响,灵魂似已离开了躯壳,凌空看着刑床上挣扎扭曲的人影,仿佛那被一点点折断的不是自己的腿。

感觉自己像个纸片,越来越轻,从屋顶的缝隙钻了出去,被风雪裹挟着飞扬在邺都上空,略过皇宫,望见飞阁上的女人,霓裳华彩,珠玉生光,欣然飞向她,那女人却忽然架起一张弯弓一箭射进了他的喉咙。

翻滚着坠落云端,轰然跌回了躯壳,微微张开双眼,人已被抬回了牢房。吃力的挪动,身下便溺淋漓,失僸的恶臭让他阵阵作呕,腿不能行,亦不得翻身,像一条搁浅在岸上的鱼大张着嘴巴拼命的呼吸。

“值得么?”

牢门外传来一声低沉的叹息,挣扎着抬起眼皮,只看见一袭模糊的布衣,讲话的人身姿魁伟,行动做派与那身衣裳是极不相称的。

锁链碎响,狱卒开了牢门,那高大而模糊的身影越走越近,依旧看不清面孔,只听见盘盘盏盏撂在地上的声音,挣扎着问,“何人?”

“兰京。”

高洋了然对方是南梁的俘虏,亦是高澄帐下的一名庖厨,躺平身子,轻轻点了点头,“渤海王叫你来的?”以为对方是奉命来送他上路的。

“不,是受一名故人之托。”顿了顿,笑道,“大人尽管放心,事情或许已有了转机。这酒和饭菜都是在下亲自预备的,并非想要大人的命。”说着话径自斟了酒一饮而尽,又尝了几口菜,未再多言起身出了牢房。

飘摇欲灭的烛火渐渐稳当了下来,猜想是外面的风住了。

高洋无力起身,亦全无胃口,探身抓来酒壶猛灌了几口,这个“兰京”究竟是什么人?是专程进来給他送信的么?一个南梁的俘虏在这邺都之内会有什么“故人”?

而比起兰京的身份更让他关心的是那句“已经有了转机”,外面有人在设法救他,若蒙上天庇佑,他还能活着出去……

西阁祭酒的官车在高德政府宅的后院停了下来,侍卫封住了后巷的首尾,手持风灯的小使退至两侧,高德政亲自等在门口拱手寒暄,引领着卢潜和身后一名身披华氅头戴雪帽的贵客进了宅门。

虽月黑风高,又被宽大的雪帽遮住了头脸,高德政还是从对方的身量、举止一眼认出了高澄,又深解对方趁夜前来的苦衷,迎进了门才拱手参拜,“下官高德政——”

“免了!”未等对方啰嗦完,高澄便打断对方直入主题,“人在何处?”

侧退半步,扬手一指,“就在那亮着灯的厢房里,一整日不吃不喝,见什么东西砸什么东西。”

高澄暗暗出了口气,无奈于女人骄纵的性情,惹出了天大的祸事,倒像是别人欠了她似的。

高德政引卢潜去前院吃茶,高澄进了厢房,高府的女眷也识相的退了出去。只见伽罗坐在满地狼藉的房间里,衣饰全新,似已经过了一番梳洗。掀开雪帽缓缓步上前去,沉默了片刻,不冷不热地问道,“公主一切可好?”

伽罗凤目悬挑,嘲讽一笑,“好,能活着回来自然是好。”

“孤叫你待在那庙里。”怨恨的口气。

“我只想给自己寻一处更适宜修身养性的地方。”看似还在同他赌气。

“结果呢?”玉面如冰,冷冷哼出一缕鼻息。

“结果你不是已经看到了么?幸灾乐祸吧,你得意了。”愤愤地白了他一眼。

“你害得孤险些葬身于那农庄,你还不知罪么?”奇耻大辱!提起那事便压不住火气。

“我?”指着自己的鼻子,一脸诧异,“我害得你?我的性命尚且攥在贼人手里,我不怪你也就罢了,你反倒来怪我?”

“贼人?呵呵,贼人何在?”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孤以为那贼人就是高洋。是他告诉孤你的行踪,生生将孤骗去了那里,重兵重围,险些要了孤的命。”

“呃?我的天哪……”闭目一声叹息,仿佛自己才听说这个可怕的消息。镇定了许久,轻声嘀咕道,“他怎么能干出这么糊涂的事?”

“你不知道?”对方的演技令他赞许。

“全然不知。”直视对方的眸子。

“那你倒是说说,那个女刺客为何会穿着你的衣裳?”

“我……”故作羞愤,似乎难以启齿。犹豫再三,终于咬着牙根坦白道,“我是被姓元的扒了衣裳,却没想到这里面还有那呆子的事。”

“什么,姓元的?”黑眸闪过一轮狐疑的幽光。

“是,是个年过半百的老不死的命手下扒了我的衣裳,我无意中听到有人称其为元大人。”

“元大人……”朝中元姓的官员太多了,年过半百的也不在少数。会不会是华山王元大器?自他有记忆的那天起,那老匹夫就一直跟他们高家过不去。他有这个胆子么?会不会是元善见授意的?头疼欲裂,幽幽叹了口气,“姓元的该死!让孤觉得更可气的是,那呆子居然伙同外姓人一起来谋害孤!”

“大王想必把伽罗也当作了同谋吧?”直言不讳,一眼就看透了他心思。

“不不不。”嘴上这么说,还是满心狐疑。

“伽罗对那场围杀一无所知,只是被姓元的掳去当作了诱饵,怎奈大王怀疑伽罗,伽罗百口莫辩。我甚至怀疑高子进对此也一无所知,只是被人利用,叫他给大王报了个信儿。可惜大王更信不过他,说到底还是因为伽罗。”

“奈何?”挑眉打量着她。说的不错,不都是他俩早前做下的孽么?

淡淡一笑,“无可奈何。只要大王的疑心不除,任谁人说破了天都是没用的。而伽罗出于一颗公心,还是要劝大王切勿做出令亲者痛仇者快的事。大王的刀应该杀向那掠走伽罗而陷大王于险境的老匹夫;杀掉自家兄弟,无异于自断一臂,大王不妨想想,谁人最希望看到这样的结果?”

长眼半眯,猛然凑近她眼前,几乎碰到她的鼻尖,“你以为‘他’不想杀孤么?你可知他那日在牢房里都供认了些什么?你忘掉了从前,他可还记得,他难道不想杀了孤与你再续前缘么?孤不怨他,只怪他运气不好,如果孤是他,孤也会这样做。”

“可那呆子并非大王一样的秉性,他就像只畜生,蠢笨而怯懦。”幽幽吐出一丝寒气,扬手捧起棱角分明的俊脸,“大王想听真话么?何不送伽罗去那牢里,听伽罗与那呆子聊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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