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有所谓天地人三分之说。如果天上真有神灵存在,那比之地下的走兽飞禽,人无疑最近神的物种。所以我从来没怀疑过人与人之间会心有灵犀。
又或者说,这是一种前世注定的因缘。人活一辈子,总要有几个人来得更投缘一些,于是方有友情与爱情的出现;同样,也总会有这么几个人总和你过不去,于是人才会有敌人与对手,是为孽缘。
可望着景耀那张有些阴冷的脸庞,我就有些纳闷了。我跟他又算什么一回事呢?其实景耀绝对说不上是我的敌人,甚至救过我一命,按理我该大呼恩人才对。但偏偏我就对他一点好感也没有,甚至唯恐避之不及。也许只能说是我和他相性真的有所不合吧。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就在灯火阑珊处。这本是很美的意境,可在如此皎洁的月光之下,回首处见到的竟然是他,我只能叹今天的运气真的不好。每次见到他,就准没好事出现。
“对不起,我没想什么报仇。请放开我。”我轻轻抬高胳膊,挣脱他的拉扯。
景耀也没强求,缓缓放开我,然后举头望月,竟然很伤感地叹了一声,道:“今天的月色真美,好久没看到这么漂亮的圆月之夜了,我就喜欢这么月光纯净的天空。”
这么凶残的人忽然间用带着点方绉绉的语言感慨起来,真是件很滑稽的事。我心中忍不住骂了声疯子。决定不再理会他。
“阿娇最近怎么样?”我还没走出几步,景耀忽然问道。
“阿娇?”想起阿娇曾经说过的景耀不出三月,就会来找她的话,我有点好笑,没想到还真被她说中了。于是我停住脚步,慢慢转身道:“你想知道,不会自己找她吗?”
景耀摸出包软珍,随手抽了两根,一根自己叼上,一根递向我。
对吸烟的男人间来说,香烟是最好的沟通方式,特别是无聊或寂寞的时候,很少能抵抗香烟的诱惑。我自己也是烟民,碰巧也有些心情暗淡,于是也没拒绝,很顺手地接过了他的烟。
景耀深深吸了一口烟,烟头随着他的呼吸而燃烧着。沉默了片刻,他微微侧头看了我一眼,低声说道:“我有去过她经常跑的场找她,不过没找到。”
我苦笑道:“你不是吧,我说老大,这世上还有一种东西叫手机的。”然而景耀却说道:“你不觉得如果要找一个人,自己亲自去的话,会显得比较有诚意些吗?”
“或者你说的对,不过那你是的做法,换我可不会这么做。”我也点燃了烟,看着他道:“怎么,你现在过来找我,就是想问阿娇的消息吗?”
景耀也没说是或者不是,只道:“如果你愿意的话!不过你不说也没关系。没消息,通常就是最好的消息。”
我冷眼向看他,说道:“她现在很好,没再做你看不起的小姐了。托你的福,没你当初这么当着众人的面贬她,也许她还下不了这个决心。”
景耀哈地一声笑了,笑容却有些僵硬。看着他僵硬的笑容,我很自然地想起在寂寞夜都的卫生间里,他那伏着水台哭泣的样子。
本来我都懒得跟他再继续对话下去的,但听他提到阿娇,不知道是想替阿娇出口气,还是什么别的原因驱使。我很自然地朝他讥讽道:“没见过你这样装的,喜欢一个人不敢表达就算了,居然还要用伤害别人来证明自己真的不在乎。”
景耀燃烧着的半截烟在手指中一旋,然后也不知烫般狠命在指间一搓,看着香烟在手指中完全熄灭,他才缓缓说道:“很像小孩子是吧。”说着话时,他有些自嘲的语气,不但没有反驳我,倒像是承认了我说的是事实。
“你自己知道就好!”此刻已经是傍晚,这儿又是草地,蚊虫绕着我头边不断飞来飞去。我伸手挥赶了下蚊虫,看着忽然间安静下来的他,终叹了口气,道:“阿娇和朋友在新闻路17号合开了间美容店,你要真想上门找她,就找个时间去吧。”
我和阿娇相处的确实太久了,我看得出,她是真的有点喜欢景耀,那就偶尔也做次好人吧。
景耀的烟瘾真的很大,居然又掏出一支跟着点上。甚至整个人都慢慢地坐低在草地上,边吸边看着月亮发呆。也没有叫我,只是右手朝他身边的空地拍了拍,示意我坐下来。
“你没什么事吧?我都已经告诉你阿娇的消息了,你还想说什么。”我被飞舞的蚊虫骚扰的有些不堪,皱眉道。
景耀自笑道:“我在想你刚才说的话呀,嘿,挺有道理的,你还真没说错,我这一世人都是这样。念书的时候,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居然喜欢上了同班的一个四眼妹,她其实长得又不算漂亮,家里也穷穷的。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喜欢。”
还真感怀人生了?我无语地摇摇头,终也一屁股坐在他旁边。暗想就当我欠你一条命,听你唠叨下也行。只不过还真没想到你这样的人居然也会感叹的。
“可是我喜欢归喜欢,却每天都欺负她。甚至用很恶毒很下流的语言攻击她。每次她若犯了什么错,第一个站出来嘲笑她的,一定是我。”
“那是你变态。”我摇摇头讥道,心想不过这倒也挺合你的风格。
景耀不自然地一笑,道:“是很变态吧,其实,只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向她表达我的心而已。虽然我明知道这样的做法更不妥当,可是如果不这样做,我岂不是连跟她说话的机会也没有。那样的话,我会更难过。”
再这么听他追忆下去下去,我感觉自己都要硬生生被蚊子把血吸干了。只得苦笑道:“虽然我知道你回忆是的以前的四眼妹,不过你想说的人其实是阿娇对吧。不过你放心啦,阿娇并没有介意你伤害她的,她没这么软弱的。”
“我知道呀,所以我喜欢她。”景耀抬头望天一笑,忽然很奇怪地望了我一眼,说道:“知道为什么我今天会跟你说这些话吗?”
我嘿地一笑,道:“你神经呗!”
确实,今天的景耀实在太过于反常了。不但没有着平时的那种戾气和嚣张,倒透着些脉脉的温情,居然还会跟别人述说起心事。
对我的嘲笑,景耀也没有生气,只是淡淡道:“也许吧。”顿了一下,他又抬头望了望天空那轮明月,缓缓道:“其实,只因为今天是月圆之夜。我习惯了在这样的日子,就找个人说说话的。”
“什么?”我有些不太明白,这样的习惯未免也太怪异了。
景耀却没有回答,只是对着我说道:“今天没什么特别好的说话对象,刚好遇上你,就找你呗。”
话音一变,他已经挺身立起,整个人也似完全变成了另一种状态,甚至连语气都变了,对我道:“谢谢你告诉我她的消息。”
我微微摇头,心下叹道:“真是个标准的疯子。”也跟着站起来,说道:“没别的事了吧,没有我可要先回家了。”景耀笑道:“刚才那女人不是已经拒绝你了吗,这么急着回去,你该也没有别的事好做吧,何不想想我的提议?”
“什么提议?”我早被今天的他绕得有些发晕,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心中更有些发虚,这家伙实在是太神出鬼没了,我刚才和吴嘉灵的调情,他居然都听在耳里。
“泄愤呀!这么快就忘了?”景耀嘴角闪过一丝阴笑。望着我道:“我以前的心理导师告诉过我,有压力就一定要想办法释放出来。否则人就只会越来越心理扭曲,迟早有一天会承受不了压力,完全崩溃的。”
我嘿地一笑,说道:“我看需要发泄下的是你吧!我可不用看心理医生的。”
景耀冷笑道:“那也未必,上次月圆之日,发泄的时候,你不也是发泄的挺欢吗?”
“上次?你是说……”我脑海中一下清晰地浮现出上次我和牛头被人追杀,景耀出手救我时的那种凶残模样。
这段记忆给我的印象实在太深了,甚至他逼着我出手对付那个混混时的恐怖场景,现在都还能经常在我梦中出现。只不过若不是他此刻提起,我还真没注意那个夜晚也是满月天的,现在一算日子,果然相隔两月左右。
景耀说道:“想起来了吧,嘿,这样发泄一次,是不是很爽。”
这话还真被他说对了。若不是当天跟着他疯了似的暴打人一番,我很难想像自己能够硬生生把这气给忍下来,尽管事到如今,我还是想着有机会一定要报仇。
对很多人来说,如果遇上我当天的事,能逃过一劫肯定就该感觉庆幸,大呼运气不错才对。但我向来不是这样的性格,只要有人真得惹火了我,我是拼了命也要跟对方扛上的。当天要不是景耀阻止了我,我是绝对要把那个混混给生生掐死的。
看着我不语,景耀似知道了我在想什么,说道:“我向来不喜欢欠人情,今天你把阿娇的消息告诉了我。那我也替你做点事。就像刚才我说的,帮你报仇就不太现实,不过如果你只是想泄泄愤,我可以免费帮你。”
“行,就当我跟你一样也有心理毛病。那你告诉我,要该怎么个泄愤法?”
景耀双手一摊,然后缓缓收紧,狠捏成拳。冷笑道:“很简单,暴力!像你这种天生有暴力因子的人,要释放压力,也只有靠暴力!”
我不屑地一笑,道:“说得轻松,如果我说我想现在就去打他一顿你也难道也能帮我?”
月光如水,照着景耀那阴沉的脸,只听他冷嗖嗖地道:“我刚才不是已经答应了你吗?”
“你不是要告诉我,你是想建议我现在就对骆家豪采用暴力!”我有些吃惊这种疯狂的想法。
景耀傲然一笑,道:“那有什么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