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阳光,早早就唤醒了这座巨大的都市,穿透过窗外高大的行道树,在素纹的窗花纸上形成斑驳的落影,或明或暗,推窗而望,一夜的南风,空气有些意料的清新,阳光从树隙间刺射而至,让人眼花撩乱。
出乎我的意料,阿娇起得比我还早,这还是我和她同屋三年来,第一次在早十点前见到她。以夜为生的她,通常都是午后才有生机。
小小的餐桌上,摆放着一个奶锅,揭盖处,一锅清汤寡水的阳春面呈现眼前。
“不是吧?这是什么玩意?”我看着这么一锅面,忍禁不住地失笑道:“你不是想告诉我,你今天起这么早,就是准备煮这么高档这么有品味的一碗面当早餐吧?”
阿娇吸吮着牛奶,唔唔道:“我自己那有功夫这么折腾的,这是专门煮给你的啦!”说完低下头凑近我脸,很得意地道:“是不是很感动?”
我的天,我用筷子随便挑起几根面条,失笑道:“你酒还没醒吧,这是煮给我的?”阿娇唉呀一声,急道:“你别乱挑,长寿面要的就是那风骨,你要挑乱了,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我没听错吧?这是长寿面?”我笑望向她,道:“你生日还是我生日,我说娇,你是天蝎我是射手,怎么也轮不到今天吃长寿面吧?”
阿娇放下牛奶杯,哼哼道:“又好心当驴肝肺了吧。这不想着你今天要重新找工作,特意替你准备碗长寿面,讨个好意头吗?”说着叹了口气,道:“本来想请你吃个大餐的,不过怎么说也得你找到工作时再浪费吧。”
我说道:“你的好意头就这种水准呀?”说着我尝了一品,边咀嚼边笑道:“面条煮得硬我可以夸你煮得够筋骨,不过也太清淡的过分了吧。要不娇你重新替我泡碗方便面得了,我早餐还是习惯吃点艳味的。”
“你可别废话,家里什么佐料都不全,我已经算尽力了,再说我可第一次替你做早餐哦,你是爱吃也得吃,不爱吃也得吃!你算有福气了,以前赵辉都没这待……”
赵辉是我以前的室友,也是阿娇的前男友,甚至可以说是改变了阿娇命运的男人。只不过这种改变,并不是太好而已。这虽然是个笑贫不笑娼的年代,我也从未看轻过阿娇,但不得不承认,我真的不希望她当初的选择是这行。
这也是几年来,她第一次提到赵辉的名字,即便早已经沧海桑田,人事转变,她的脸色还是一时有些黯淡。不过阿娇马上就恢复了常态,继续笑道:“吃完你可得给我好好找工作哦,别以为我真会养你的。”
“行!娇大丫头的命令,我那敢违抗。”
说完我低下头去,大口大口地吃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间有些替阿娇难过。这种感觉,和她相处这么久以来,是我从未有过的。
人生的选择或许说不上错对与否,我也是那种从不愿意去干涉别人选择的人,但如果当初的我能站出来,哪怕多说几句,多劝几句,或者能在经济上多帮她一些,一切的一切,也许都会改变得更好吧。
然而人生是不能回头的,我改变不了当时的我,也改变不了当时的她。或许这就是命运吧。
接下来的十数天,我在网上投了很多履历,也亲自去跑了很多公司,然而情况却都不是很乐观。这场旷日持久的金融危机加上我的专业限制,让我的选择面显得非常狭窄。虽然我已经不想再做设计这一行,但多年的习惯使然,我在求职的选择上,还是多倾向于广告媒体这一类公司。
也曾经接到了几家公司的面试邀请,但看着一同去面试的那些应届毕业生,我终还是放弃了。无论对薪水的接受度,还是对就业的渴望,我都完全比及不上他们。现在的我,真的无法再接受一两千的月收入。从这些细节上,我忽然发觉,自己已经不再年轻,再没有以前那种不顾一切的少年锐气。
从零开始,真是件说着容易,做起来很难的事。
天空是如此的闷热,站在公交车站的站台上,奔走了半天的我有些喘不过气来,只觉得自己整个背脊都是湿透的。呆惯了空调屋又久对电脑的我,虽然年未及三十,但无论体力和精神,实际上都已经进入了亚健康的透支状态。
看着远方某家证券公司门口那巨幅液晶墙幕上那绿油油的股价显示和直线下滑的大盘指数,我赤热的体表下,是一颗冰凉的心,股市又是连续几天的深幅下跌,我再也爬不出来。
这种深套,对于以前的我来说,只当作付出的时间成本更高一些,只要能等,总有机会回来的;然而对现在失业的我来说,生存的压力让我第一次有了割肉的冲动,再拖个把月又要到交租期,就是不割也不成了。
面对这个人海茫茫的陌生都市和明天的早餐,三年前的阿娇是不是也和我现在一样的茫然呢?忽然间,我有些理解她了。
不知道是不是交通阻塞,还是人对等候的时间总是容易产生错觉,感觉等了半天,公交车仍久等不至。午后的阳光非常的毒辣,站在人潮拥挤的街头,整个人内心非常的烦躁,
晃了晃手中的纯净水瓶,活动着疲累的脖颈,正当我等得有些无奈时,视线无心的追逐处,不远处一辆红色的Mini映入了我的眼帘。
没有一个女孩会喜欢撞衫,但似乎没有多少女人会在乎一起用夏普的手机,索尼的小本,自然Minicooper更是许多年轻女孩买车时的主流选择,当然前提是买得起。
贱男守则第N条,开Mini的女子有八成的机会是美女,五成的机会是寂寞的二奶,宁杀错,莫放过。这也是我就盯上这辆车的第一个原因,果然,这辆二奶车没让我失望,车窗开处,一个长发美女正嘟着嘴,左手腕托着腮帮,看着前面停驻的车流,一脸的无奈;第二个让我仔细打量这车的原因就比较简单有趣了,这辆车上的美女我居然认识。
当她摘下淡红色的墨镜在手中把玩时,我心中一笑。嘿,林夕颜,我又遇到你了。
世界有时候真小的紧,我从没想到,在这拥有十数个区,近千万人口的大都市里,我居然能这么快又遇碰到她。
隔着一条公交车专属道,她和我之间的距离不超过十五米。和半个月前的她相比,此刻的她再无那时近乎恐怖的醉颜,无论皮肤还是精神都保养得很好,就连发际也重新卷烫过,在阳光下柔顺发亮,一种很撩人的都市丽人美。
还以为她只是个普通的上班族,想不到是开好车的主。不过再想想她住的地方,似乎一切也顺理成章了。
“那个……喂!”我抬手向她叫唤了一声,在喧闹的街头,这样的隔街相唤似乎有些太突兀了些。在我犹疑要不要大声叫她名字的瞬间,我很大的动作还是吸引了她的目光。
我见她望过来,还以为她认出了我,赶紧狠命一摘,把她那枚戒指给褪了下来,再度向她挥了挥手。这几天的奔波,忙得让我老忘记让快递把这枚戒指送回给她的事。既然这么巧遇上,那就顺便还了她吧。
然而我悲剧了,我高估了她的记心,林夕颜的目光只在我身上略微的打了个转,根本就没看一看我手中的戒指,完全没有再做停留,她的目光已经重新望向了车流的前方。
唯一的解释就是,在她的脑海中,对那个曾经救过她,又送她回家的男人,根本一点印像也没有。唉,像我这么大众化的脸谱,别说她那天深醉,即便清醒着,也完全不会在意的吧。
车流已经缓缓驰动,前方,绿灯终于亮了。
公交站台上,左右两边的候车人都用奇怪的目光打量着手持戒指,单手不停挥动的我,我一脸尴尬,悻悻然放下手来,深知这一刻的自己已经套上了****光环,主动打招呼,却被美女无视的感觉确实很受伤。
眼看着她纤手一抬,重新戴上墨镜,就要启动了车子跟上车流的姿势,也不知道什么的驱使,我终于还是忍不住大喊了一声:“喂,林夕颜!”
做人果然还是直接点的比较好。这一声直接点名的呼唤让林夕颜很错愕地望向我来,然后又再度摘下墨镜,很奇怪地看将向我。
很好,她的双眼中充满了陌生与不解。我果然是被她的记性所抛弃的。
“你的戒指!”我捏着那枚小小的戒指挥舞了一下。然而我的声音被几声喇叭所掩盖。只是数秒的迟疑,林夕颜身后的车子已经在提醒她赶紧跟上车流了。
“你叫我吗?你说什么?”林夕颜被后面的车辆所催促,只得一边慢慢启动车子,一边侧头向我这边大声道。
“我说还你戒指!”
感谢主,她终于听明白了我的话,很吃惊地看着我的手中,女人对自己的饰物是极为敏感的,她自然也不例外,注意到我手中拿的东西,虽然距离已远,还是马上就认出来了,满脸惊呀地大声道:“我的戒指怎么会在你手里?”
这是个繁忙的路口,每个人都不想再拖上几分钟,只是瞬间,她车后的车子又在不停地鸣喇叭催促她。
“我在前面左拐能停车的地方等你!”林夕颜丢下一句话后,加快车速越过了斑马线。
“****!”看着她的车这么一溜开走,我忍不住一声粗口脱口而出。这次真的被你征服了。我说美女,你知不知道这是条城市主干道。
最近修着路,全线禁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