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充盈又明亮,大大小小的星星布满天空,不仅把整个天际都照的明亮耀眼,洒下的月光星辉也把这一处院落照的明晃晃的犹如白日。
“我说,今晚就是你挑的好日子,这么亮,一出去就暴露了,躲在这里连影子都要小心藏好。”
此时,院落的某处小小假山后,一个恨恨磨牙的声音不满的响起。
“前三天都在下雨,你说不喜欢雨天还在外面四处乱晃,就一直窝在客栈里,可是,这已经是第七天了,再不来,你的小救命恩人怕都已经成干尸了。”
另一个压低的声音,无奈的说道。
“说的也是,都过了七天了,他可能都从了那恶霸或是已经死透了吧,从了那人也就不用我来救了,若是死透了,就更不用我来救了,唔……我看我们还是走吧。”
先前的声音慢悠悠的响起,语气甚是轻松。
“嘘,有人来了”
另一个声音赶忙说道。
此时从拱门处走过来两个穿黑衣的仆从,其中一个手里提着食盒。
“我看啊,咱们老爷这次铁定要人财两失喽,每日里花那么多钱费那么多心思给那小子送奇珍异宝,新奇吃食,那小子愣是看也不看一眼,就连饭也不肯吃一口,都虚弱成那个样子了,怕是离死也不远了,不过,若是平常人不吃不喝七天怕早就死了,他还硬撑着,也不知道执着个什么劲。”
“唉,可惜了那么个美人,虽同是男子,我只要一看着他心都要酥了,更何况爱美成痴,男女不拒的老爷呀。
“切,再美的人,饿死了,也不过一堆腐肉……人呐,还是要知足惜命才是……”
“唉,说的也是……”
两人的声音越来越小,逐渐消失。
背靠在假山后的两人都没有说话。
常落是在打探情况,探头探脑。
苏歆玥倒是悠闲的背靠着假山,抬头看着那一弯明月,发着呆。
人呀,要知足惜命才是,君不知,他到底在执着个什么劲嘛。
“我说,你不是武功高强,无孔不入的吗,这个关键时刻你在缩头缩脑个什么劲嘛,直接冲出去,大刀阔斧的杀出一条血路,掳了人就赶紧走吧。”
“我已经从良了,好吧。”
他回过头,对着她嘻嘻一笑。
“什么时候从的良,两年前见你的时候你还正因为盗了人家的宝贝被追到和人家砍成一片呢。”
“哦,不久前决定的,就是在城门口彻底认出你的时候。你也知道我爱惜自己的容貌,不想有一天变成和你一样恐怖,就盛大而郑重的彻底决定从良了,以后一定会做一个手不刃血的好人,并且坚决执行。”
“该死的从良,偏偏挑这个时候,还有这该死的院子,为什么除了这一个小小的假山,其他地方光秃秃的连棵草也不长。”
她叹了口气,也爬起了半边身子,四处张望着。
“听说这叶桃之除了钱和美色其他都不爱,要是元宝也能长,恐怕现在不是月亮银晃晃,而是满地元宝金晃晃了。”
他一边解释道,一边将手搭在她的头顶轻揉了下,语重心长的说道:“苏歆玥,你现在的心情越来越烦燥了,虽然引你心烦的原因我不便多问。”
率先弓着腰走出一步,他回过头来,“可是,我们现在马上要行动了,所以…..最好控制,免得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烦躁,是啊,心中这无端的烦乱之感从君不知执着的跟着她开始就已经在心里慢慢堆积了。
她默默不语的跟上。
两人按照之前打探到的信息,一路猫着腰探着身倒是很快摸到了那件关押着君不知的屋子。
屋前有两个黑衣护卫守着,刚才过去的那两个人从屋子里叹着气摇着头出来了。
四人耳语了几句就分开了。
等那两人走远了,常落这才施展了下功夫,飞快的给那两个护卫一人一掌直接打晕了。
她立在门前,手撑着门上,却怎么也推不下去。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进?”
常落将那两个大汉移到廊下暗影处,回过身时看见她还愣在那,边走过来,边催促道。
“我…..我先酝酿一下情绪……”
她掩饰的笑了一下,神色有些不自然,手仍是撑在门上。
“酝酿情绪,哼,我看你是在酝酿借口吧,说一堆好听的假话,把那么信任你的人一手甩掉,还害的他落到这种境地,如果我是你,我也很会不安心的找借口来推脱的。”
“那…..那是你,我才不是…..”
她脸色涨红,结结巴巴的回道。
“那好,你就给我进去吧。”
大手一推,在她瞬间呆愣的表情下,身子已经随着打开的门扉滑进去了。
没有想象中受到严刑拷打的血腥气味,整个房间布局精致,芳香四溢。
走过外面的厅堂,掀开垂挂的珠帘,里面的房间倒是有些狼藉,桌椅东倒西歪,铜香炉子也落在地上,已经冷寂的灰撒了一地,瓷瓶的碎片满地可见,粉红的帷幔下,若隐若现的一个绯色的影子。
听到脚步声,那人立刻紧缩了起来,声音疲惫虚弱却仍是坚持着那股子请冷淡漠。
“你再来多少遍,我还是那个答案。”
“什么答案?”
她轻轻的开口道,语气平静莫测。
“我有自己要等的人……所以…….”
声音突然戛然而止,粉色的帷幔突然被掀开,那绯色的人影完全显露了出来。
绯色的衣服尚完好的穿在他的身上,只是那头青丝却完全是披散了下来,脸色比以前更加消瘦不堪,苍白的脸上是病态的红晕,凹陷的眼袋,那双细长的眼睛再也不能因为惊讶而睁得大大的,只能费力的半睁着却仿佛怎么也看不够眼前的人一样,眨也不眨。
先是呆愣的瞧了半响,然后飞快的下床,向来人扑过去,却因力气不足,脚下发软,一下子瘫坐在地上,那些细小的瓷片刺进他的血肉里也浑然不觉,仍是坚持着起身向那一道镌刻在心里的人影扑去。
身子再次倒下,却是跌入一个温软的怀抱里,头搁在她的肩上,双手环在她的腰间,狠狠的收紧,想要镶嵌在骨头里一样的收紧,再收紧。
感觉到肩头的湿濡,苏歆玥微仰了下头,越过怀里的人看向那一处轻微抖动的粉红纱幔,抿着唇,双眼暗沉。
立在他们身后的灰衣男子,微眯着灰色的眼睛,同样无声无息的静静伫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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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不疼,疼的话要说出来,我下手轻点?”
她一边跪下身小心仔细的将那些刺进他腿里血红瓷片挑出来,一边仔细观察床上的绯衣少年脸上的表情,只有稍有不适,她的手就会一停,轻声问道。
那少年只是安静乖巧的坐着,动也不动,神色安详而满足,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一双眼睛一直都没离开眼前的女子,只有在她轻声询问的时候,才会轻轻的摇头示意。
他的脖子上也有一抹结了痂的血痕,那是第一晚,他被强行带进这间屋子,叶桃之一直不停地靠近时,情急之下拔下头顶的簪子刺破喉咙时弄伤的。
清理完了腿上的瓷片,她从他手上接过那根红玉簪子,重新将那头青丝绾起固定在发间。
“你有什么……要问的吗?”
她双手撑在他的两侧,墨黑的眼睛紧紧的盯着那一片清澈。
那双眼睛里满满的满足,满满的笑意,却没有一丝质疑。
干净清澈,一望到底。
一如所料,他只轻轻摇了摇头,神态明明疲惫到极限,却还是睁着那一双清亮的眼睛静静的看着她。
她忽然转过身去,走至看了好一会儿热闹的常落面前。
“干嘛?”
猛然看见面前的人,他倒是吓了一跳。
“干嘛?当然是闪人了。”给他一个受不了的表情,她指着床上的人,吩咐道:“扛着他,走人。”
他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床上的绯衣少年双眼有些呆愣直盯着苏歆玥,里面不知所措的悲伤不可抑制的蔓延。
因为,苏歆玥再也没有回过头,也再也没有瞧过他一眼。
他起身走到那少年面前,刚要弯腰扛起他,却是被他素手一挡。
固执的自己站起身,勉勉强强的向前移着步子。
“若不是你身边的那个家伙非要我来救你,我早就出了城门,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好好快活着,你以前救了我,我现在还了你,我们已经两不相欠了,若是因你拖延了时间,被人发现走不了了,我一定会把你扔在这里,今晚就离开祁阳城。”
她仍是背着身,语气冷漠,一字一句咄咄逼人。
感觉到身边那少年单薄的身子抖得更加厉害,眼里又开始湿漉漉了。
常落暗叹口气,咳了咳嗓子,试着缓和下气氛,开口道:“苏歆玥,他毕竟是男子又刚碰上叶桃之那**,心中介怀,不喜男子碰触倒也在情理之中,你……”
你就少说两句吧。
“逃跑要紧,还是介怀要紧,孰轻孰重,君不知你应该清楚才是,还有我苏歆玥从一开始就是这样的人,自私自利,没心没肺,更别说那些怜香惜玉的心情了,你更应该好好的给我记在心里。”
她说完后,脚步不停的径直向外厅走去。
很不幸的,这该死的怜香惜玉之情他有……
常落转过头还想着怎么安慰顺便劝说这少年一下,结果…..
“那就麻烦你了……”
那少年倒是毫不客气的说完后就自顾自的爬上他的肩头了。
常落,感情就你一个人在纠结。
常落,你一个人在那纠结个什么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