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古古饮下名作天翔的潇湘公子不情不愿递到嘴边的温水,也是皱眉道:“我曾经问过红花姑娘,她说她并非配置毒者,却是解毒者。而真正的毒却是来自苗疆。”
“苗疆?”唐素闻言陷入沉思,片刻之后却也摇摇头道:“现在先勿追究这些。肆艳楼有了动作,那也就代表了庙堂至高那位沉不住气,看现在的武林现状,怕是由这九玄剑归诀所引起,小连子,你可小心着些。”
少年郎答得漫不经心,“自然是的。他们若要这秘籍,也得看看过不过得了我这关。”
“虽然很不想打击你,”潇湘公子却开口道:“但我觉得,你将秘籍带到身上实属不妥了些。”
连古古翻了个身,痛得嗷嗷直叫,“睡觉睡觉啦!还有,你们谁把叉叉带出房间,我怕她半夜跳起来掐死我。”
唐素和潇湘公子见此只好摇摇头,却是没有管吟茶,只是在她身上披了件大衣便准备离去。哪知就在大衣披上女子肩头之时,吟茶却是直接站了起来,径直朝着门外走去,只把二人吓得不轻。
连古古自然是察觉到吟茶一直醒着,却从未点破,只是继续哀嚎着,却不想吟茶走到了房门处时微微回头道:“你那套剑法,斩落了三分二的半林桃花。”
“还不错嘛。”少年郎的声音低下去,渐渐地呼吸竟也平缓了起来。
火、都是火。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熊熊火海,夜空被大火照得通亮,好似世间就只剩下了这场如盛宴般的大火一般。
“是是何人害我?”
“不不宫主!宫主救我!”
“带两位少宫主走。无论如何不要回头。”
“宫主宫主!”
如同山洪过境,万音俱灭。灵魂好似漂浮在空中,向下冷冷俯视着火海里还在苟延残喘的两个少女。
“姐、姐姐……爹爹去哪里了?爹爹说过不会丢下我们的……”身着红裳的小小女娃子满脸泪痕,双手紧紧抱着将自己抱在怀里的绿裙少女。
“阿满不怕,爹爹还会回来的!”
漫天火海像是要将世间焚毁,火舌几欲要将所有人吞没。昔日音容笑貌尽皆付于焦土,唯有一个声音仍在脑海之中回旋。
“不要报仇,仙儿,不要报仇。切记,万万不可修炼九玄剑归诀!”
星眸霍然睁开,映入眼帘的却是凉如泉水的月华。她抬手拭去额上汗珠,坐起身来,握紧手中丝巾,耳边似乎还在回荡着那人的声音。
“姑娘?”一旁的少女听闻声响便从睡梦中醒了来,急急奔赴到床边。却只见散了发的小姑娘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她的手中还捏着当初被视为整座鸢栖山内最为尊贵的证明。
“无碍,不过是做了同以前一样的梦罢了。”小姑娘摇了摇头,重新阖上眼睑躺下,“我总是会梦起七年前的自己,明明那些日子都已经快要忘记了。”
“姑娘……”
“回忆又有何用?不过都是给己身加诸的枷锁罢了。你且放心,我不会因此影响我的判断。”说出口的话语好似呢喃,“天色不早了,你也早先休息吧。明日还得赶路。”
话虽如此说,她的耳边却还是在重复着当初那人一直说的那句话,如毒刺深深刺入心脏之中,鲜血淋漓。
“殊途……不归。”
折剑大会的第三日,参加的人士早早便到了桃花谷的比武台。连古古蒙了面,悠悠哉地坐到离比武台不远处,好整以暇地观看台上比武。
第一日晚时他被拾仙打伤,第二日的比武少年郎都在来凤客栈歇着自然也就没去看。所幸也不是什么大门派的比武,于是连古古也就心安理得地趴了一天。第三日虽然吟茶百般阻止他出来看比武,却还是终究算漏少年郎的心性,一个不注意就被他给逃了出来。
在折剑大会的比武场看到蒙着面的连古古朝着自己笑的模样,吟茶确信自己是很想直接把他拎回开封城内的,但看到唐素在一旁对她做了个手势也就作罢。
少年郎目光放空,看着白衣男子朝着紫衣女子打手势,也是凉凉道:“你和叉叉有一腿。”
“一人二腿,加起来有四腿。小连子算术不过关。”
唐素笑得分外潇洒,少年郎高高翘起二郎腿。
和唐素拌嘴了一会儿连古古便感觉到身后突然有着几人正在靠近,微微侧头看去果然是花遇那丫头带着关潜等人行了来,他目光躲闪片刻,径直朝着潇湘公子那边去了,边走还边笑道:“早就听闻潇湘公子大名,久仰久仰。”还刻意压低了声音。
被当作挡箭牌的潇湘公子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连古古朝自己客套而唐素径直躲一旁去,随即再一看带着几个男子气势多少有些凌人的花遇也很快想明白,但却轻笑一声而后朗声道:“神医大名萧天翔久仰久仰,神医前些日子将家父困扰了多年的恶疾给祛除了,真是令天翔感激涕零。”
少年郎冷冷看着他演戏,却也扬起笑容笑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然而下一瞬,他就再也笑不出来了,只听身侧一道脆生生的声音响起来,“神医?”
抬眼看去,潇湘公子的面色也有些不自然,随即他朝着连古古抱抱拳,也笑道:“既然神医还有事,我就先告退了。二位慢慢聊着。”
连古古看着潇湘公子快马加鞭落跑,内心有如千万只野猪在奔腾。然而少女宛若要将他切成片的目光就在身侧,他不得不应对,当下也只好闭了眼,转过身来,也是笑道:“神医不敢当,不过是碰巧治好了萧老爷子的风湿罢了。”
“哦?”花遇看着面前的少年郎挑眉,竟没有认出他来,也是好奇道:“神医当真什么都治得了么?”
连古古闭着眼,因此她看不到眼中亮起而又衰弱下去的光芒,他只是笑笑,压着声音道:“说是神医,又哪可能什么都治得了。世上无人能治相思病,若是这种病症,在下自然是治不及的。”
“世上无人能治相思病……”少女喃喃道,却是突然问道:“花遇想问的并非男女之间的相思病。花遇想问,若是思念亲人成疾,这该如何是好?”
少年郎心里一个咯噔,却还是笑问道:“我看姑娘并非思念成疾之人。”
“并非是我,而是我的……一个玩伴。”连古古沉默片刻,却是沉声道:“若斯人已逝,奉劝姑娘那个玩伴节哀顺变。人死不能复生,她的生活仍需继续下去。”花遇也沉默下去,过了一会儿才道:“多谢神医。”
说着少女黯然走开,留下冷汗流了一背的少年郎。
待到花遇走开了,唐素这才过来,也是低声问道:“怎么?”
“没,”连古古摇摇头,而后也道:“差点给认了出来。只是她所说的那个思念亲人成疾的玩伴……”
“倒勿多想了,先看这折剑大会罢,有头有脸的门派基本都开始出场了。好戏开始了。”
少年郎应了声,也朝向比武台上看去,目光便就忽略了那道从斜里射过来的肃杀目光。
折剑大会一共举行五日,今日是第三日也该是那些有头脸的门派出场之时了。连古古朝着比武台上瞧去,见到一白衣男子正迎风而立,笑道:“承让。”
随即就是锣鼓猛地一声响,一声高喝响彻比武台附近,“青山派廖云启胜!”
诶嘿,居然是“熟人”。少年郎笑得眯起眼睛。正当他想说些什么的时候,身旁的唐素却换成了潇湘公子,但闻扇骨重合的声音响起来,他用扇柄点了点手心,也道:“这廖云启算是青山派掌门曾伟杰的得意门生之一,据说深谙暗器之道,因此在这开封城内也小有名气。”
连古古看了看四周人的打扮,再看看又被潇湘公子打开的折扇,也是低笑道:“潇湘公子当真好兴致,这个天气居然还折扇扇风。”显然他是忘记了刚到开封城的时候他曾经做过什么了。
“不过身外之物,不必在意。”
“……喂,你要装仙风道骨,就先把你头上那重得压死人的冠顶给摘掉好吧?”
“说了身外之物不必在意了。”潇湘公子兀自笑道。少年郎看了看他头上金光灿灿的头冠,还是默默然垂下了头。人家是有钱人有钱人有钱人不必计较……
再看台上,又有一个小门派准备上去挑战青山派了。廖云启自信满满,一招招将那人的给击溃,最后也不过笑道一句“承让”。
眼瞧着那人败下阵来,台下便又是一阵唏嘘。
“青山派倒是越来越强大了。”
“这是曾伟杰的关门弟子吧?哎,看样子江湖又要出现一个少年英才了啊。”
连古古将耳侧那些赞美之词收在耳里,用手肘子捅了捅潇湘公子,低声问道:“你觉得如何?”
“小打小闹尚可,但若是遇到那种杀人如麻不择手段的,恐怕不是对手。”
“英雄所见略同!我和你想的一样。”
潇湘公子只笑道:“难道你想的不是这人简直弱爆了吗?”
连古古:“……跟着唐素和吟茶,你果然变坏了。再也不是当年纯洁的小潇湘了。”
“彼此彼此,”潇湘公子笑得一脸坦然玉树临风,“跟着你,估计我现在就更不纯洁了。”
少年郎的目光一下子放空,他冷淡道:“我有一件事要问你。”
察觉到连古古的语气有些严肃,潇湘公子也严肃下来,只低声道:“什么事?”
“你看过龙阳十八式没?”
与此同时,远在关北的一条小径上,一辆马车正在急速朝着远处的一座高山上奔去。马车之内坐着两个少女和一个年轻男子,男子剑眉星目,身形高大,身上洋溢着若有若无的气场,然而即便如此,在面对马车里的小姑娘时,这男子却是非常安静沉默,好似一尊雕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