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古古看着一步一步走回飞燕门的花遇一眼,却也只好耸耸肩,“跳就跳了吧,飞燕门门主这个帽子还是戴得我挺舒服的。”
“那你可别忘记了,是谁让你跳进去的。”一道凉凉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连古古回头望去,唐素依旧身着一身素衣而来,举手投足之间倒是自成风骨。
“唐素公子,今天中午吃什么?”少年郎笑得一脸深意。闻言,唐素倒是愣了愣,数息后却突然笑起来,也摇摇头,“番茄蛋汤,加了两颗蛋的。”
“不要,我要三颗蛋的。”连古古正色道。
“只是因为喝了两颗蛋的汤,你就成了二蛋对么?”吟茶也从一旁走了过来,微挑黛眉,在外人眼里她倒是淑女得很。所谓女人,水为也。倒是真的如此。
“咳咳,叉叉,你知道就好了,不必说出来。”
“叉你个鬼!”
“你心意已决?”潇湘公子却是斜眼问道,“虽然你决定回飞燕门去当那什么门主,此后便没有我们的事情。但你要知道,飞燕门正在可正处于武林风波的风口浪尖,你一向自诩不入江湖,现下你可做好打算。”
“萧天翔,你丫的是不是又找抽了?”潇湘公子默然将折扇收好,转了个身道:“既然连神医已然治好贱内的顽疾,这是一点小意思请笑纳。若是日后连神医有什么需要天翔的……开封萧家,静候神医到来。”说着便也走远,再不回头。
“小连子,”唐素却是拍了拍他的肩头,只喟叹道:“你果然长大了。”
“你也老了。”连古古眯起眼睛。
“……我给你捡回来的命,记得好好珍惜。不然……”唐素突然眉目一冷,朝着他嘴里塞进了一颗药丸。少年郎大惊,而此刻唐素却低声道:“是尸绝丹,若是将来肆艳楼或是鸢栖宫的人逼你,你就逆行真气。可保你一命。”
连古古默然点头,随即也笑道:“反正这条命是你的,你什么时候想要要回去我都无所谓。”
“江湖路不好走,你自行小心。”
“晓得晓得,倒是日后遇到,莫问今朝啊!”少年郎颇为豪气地笑起来,而后也敛了笑容,看着白衣男子走远了去。
看到唐素也走了远去,连古古心头还是略微悲怆,然而在等了好一会儿之后身后也未曾有动静,他也疑惑地转过头去,却见吟茶一人看着远方,目光沧远。
“叉叉?”
这回倒是没有惯例的“叉你个鬼”,女子的声音听来悠远,“你还记不记得当初我们刚刚见面的情景?”
“记得,那时候你是个屁点大的小丫头,不知道为何流落到了街头,差点被欺负了。是我救下了你。”
“什么你救了我。”吟茶翻了个白眼给他,“明明就是唐素救的我,你那时候还是跟在他身后的臭小子一个。”
“咳咳,继续。”
“我那时候根本没想到自己能够成为这落霞派的掌门,当初只是……只是抱着玩玩的心态建立起来的,没想到还真的弄出了些名堂。”
“我知道。”
“……我没话说了,你自己保重吧。”
“自然会的,过个几年,我还会回来找你们的,到时候万一成了流乞儿一个,可别关门大吉啊。”
少年郎笑得很温和,漫谷的桃花衬得他面色红润,整齐白亮的牙齿好似倒映了这粉色海洋。
吟茶把目光移向一边,沉声道:“若有生死之危,我定前来相助。”
“……谢谢。”
吟茶的目光看向了那个沉默站在桃花雨之中的粉色身影,也是略沉了眸,“万事保重。”说罢便走了开去。
连古古自然是察觉了身后所站着的那个人的气息,也知晓了那个人应当是听到了自己与吟茶之间所言的一切,却还是装做不知道似得回过身去,骇了一跳道:“花遇姑娘?”
花遇朝着他走过来,淡淡道:“门主,飞燕门是否还要参加折剑大会,花遇前来请意。”
“继续……参加吧?”连古古摸摸后脑勺,斟酌了一会儿也道:“中途弃权无疑是会沦为天下人之笑柄,我就是要夺下折剑大会的头筹那又如何?”
花遇闻言眉眼深深,却也吐出一口气而后道:“花遇领命!”朝着他抱上一拳之后便转身离开,一副忠心耿耿好属下的模样倒是把连古古给惊得不轻。
“这花遇……吃错药了罢?”
关北,鸢栖之巅。
巍峨的山峰云雾缭绕,终年不化的雪山倒映阳光将整个山谷都映得通亮。而连绵的雪山之中,却有着一座山峰上兀自屹立着一座庞大宫殿。亭台楼阁,廊腰缦回。从白雪皑皑之中到高大恢宏的大殿,高大的梁柱上雕着盘桓的凤凰。
长虹合霁,雾横烟斜。
好似长剑斩空,气荡八百里河山。
大殿之上,一道人影静静跪伏在案几灵牌前。这人身着苗疆服饰,头顶银冠巨大,额前流饰将眼眸遮盖,长发如墨却带着隐隐的墨绿。这是一个姑娘,单看这些装饰便可得知。而她现在跪伏在这空无一人的大殿之上,面前只有一枚灵牌。
身后脚步声缓缓响起,在她身后停了下来。
“何事?”那姑娘终于开口,声音清冷,在空荡荡的大殿之中听来犹如空谷幽兰。
来人是个男子,身着一身黑衣,却滚了暗红色的裳襟。袖袂宽大,然而却被那人截去一半。男子身形高大,束起的长发还沾了外头的风雪。
他亦缓缓开口:“少宫主,你已跪了半天了。”
“我知道。”姑娘不紧不慢地答着,气息依然悠长。
“宫主定然是不希望少宫主如此的,少宫主刚刚长途跋涉回到鸢栖宫,本是身体虚弱,该是好好休养一番才是。”
“我知道。”那姑娘还是跪着,背脊挺得笔直,“这些事情我也知道,我自己的身体我最清楚。解蛊之前饮食须清淡,再加上……”银冠微微动了动,那姑娘微微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的灵牌,墨色眼眸不见涟漪,“我已好些年都未陪伴在父亲身边了。”
那男子微微踌躇,随即便闻身后一阵衣物脱落声,男子也缓缓跪了下来,声音坚定道:“既然如此,那泽清便陪着少宫主一并跪着。”
“……你何苦。”那姑娘覆在膝头的手指白皙,此刻却微微抓紧来,“这七年间都是你在打理这里,于我,已是大恩。”男子并未答话。
那姑娘叹了一口气,随即也道:“我知道了。”随即她站了起来,当即感觉到了脑袋一阵眩晕。黑衣男子连忙也起身扶住她的手臂,宽大温热的手掌恰好握住她的手腕。
“多谢。”右腕平静如初,那姑娘站稳之后很快抽出手来,只道:“一齐用膳罢。”
“门主。”
连古古刚刚踏进门来,就看到花遇携着关潜等人已经在等候自己了。当下愣了愣,立刻退出去看了看客栈的名字,而后又踏入客栈,“这是来凤客栈,你们不去外面的客栈,非要跟着我来干嘛?”当然,连古古一方面也考虑到了这来凤客栈除了迎风一人便没有其他小二,怕会累到她才这么说。
花遇淡淡眯起眼睛,“身为属下,自然是得和门主同仇敌忾共进退。”
连古古不禁扶额,随即也道:“既然如此,那你们平常也小心着些,”随即他压低声音,“这客栈有些不寻常就是了。”
“门主都未曾害怕,我们怎能害怕呢?”花遇笑得没心没肺。少年郎默然片刻,也冷森森道:“这客栈有鬼出没,当心把花护法这样的姑娘家给抓去。”
花遇挑眉,“不好意思啊门主,我从小就是扮鬼吓人的命。”
连古古:“……”寂静的来凤客栈,飞燕门一行人互相对视,面色凝重。
从为首的少年郎开始,到挑着弯弯柳叶眉的少女右护法,再到身形高大不苟言笑的关潜,以及关潜身后站着的四个男子,无一不是把目光聚集在桌上静静躺着的一封请帖身上。
而连古古本人,则是皱皱眉头,而后道:“苏州陈家?是那个三兄妹么?”
关潜沉声道:“确实是,那信使确实是说来自苏州。”
“你怎么知道的?”
连古古倒是很惊奇,结果遭了花遇一记白眼,“这信封所用的火封是苏州大家才用的。再加上信封之上写的是连古亲启,大概能猜到是苏州陈家。”
“万一是什么其他门派也知道我的大名呢?”
“……你觉得你的大名要被多少人知道才有人会专程写信给你?”
“……唔,就算无千也有破百吧?”
花遇眯起眼睛,“这句话等门主成了真正的门主再说吧。”而后少年郎便一阵静默,随即也道:“好吧,那我就拆封来瞧瞧好了。”
说罢他伸手去拿,却被花遇抬手拦住,“你不想活了?这信封上处处透着诡异,你就这么直接去拿,万一中了什么奇毒怎么办?姑娘现在也不在。”
一句话说得少年郎心中蓦然一动,随即悻悻然收回手来,也讪讪道:“一时之间,忘记了。”
花遇凝视这封信数息,最终往信封之上洒了一些药粉,朝着关潜如临大敌般点点头,而后关潜便取出剑来,将火封开了起来。
连古古张大嘴,惊讶地看着关潜的剑尖准确地划开封口,那表情简直就跟见了天外飞仙没什么差别。
花遇抽出筷子,将信抽了出来,随即展开来看着信的众人面色一下子变得十分古怪。少年郎眨眨眼,似是没有看懂信上内容,打算重头再看一遍,却没想到花遇一下子抽出剑来挡在他身前,微挑黛眉,随后沉声道:“关潜,毁信。”
“哎?”连古古还未反应过来,就只觉面前银光骤闪,而后碎如齑粉的信纸便飘落在地。少女松开剑,沉声道:“今日是折剑大会的最后一日,也是双榜追逐排名之时。门主,你决定重振我飞燕雄风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