涟漪跟上阑珊,看着她脸上满是怒气,拉起她追着星魂的步伐,“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一切等出了幻阁再说。”
晴日当空,蝉鸣不断,地上蒸腾的暑气似乎要将人吞噬,三人一前一后向幻阁方向赶去。突然路径一转,林荫小路凉风习习,不由感觉心神一定,曲径通幽,郁郁葱葱遮天蔽日的丛林深处,幻阁就在其中,莫沉溪已在门口等候,涟漪止住了脚步,目送三人进去。
幻阁之内,案几之上香炉中青烟缕缕,满脸皱纹须发微白的老者依然身着灰白相间的宽大道服正坐在正殿席座之上,目光如同寒冬结冰的河面般没有一丝暖意,案几之上从窗台缝隙之中摄入的阳光照在下面的三人身上,三人齐齐单膝跪地,俯首道,“拜见师父!”
老者起身,右手微扬,语气平缓道,“都起来。你们可知今日找你们前来所为何事?”
星魂和莫沉溪相视了一下,彼此眼中都闪过一丝复杂,心知肚明的事实只是谁都不愿开口。
阑珊自顾暗暗环顾四周,墙壁上绘着水墨大壁画,笔法苍劲,画中万物俱全,有天地山水环绕四周,又有人物精灵恍惚其间,尤其是翻腾而起的水浪之上,一点多余的墨迹氤氲其上,形状仿佛是一妙龄少女体态,然却墨迹朦胧使得一切都不甚明晰,整个壁画都透着丝丝诡异。阑珊一惊,这和风月殿之上的壁画竟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老者看到阑珊脸上的惊讶,捻须道,“阑珊此去秦军军营取得灵元,实乃大功一件!可还有什么发现?”
“啊?我?”阑珊迅速收回神,“弟子愚钝,没什么发现。”
“师父,弟子在军营对崇魔拂仙岛略有耳闻,不知此时它会不会趁机对月城构成威胁。”星魂俯首补充道。
老者点头,“崇魔拂仙岛远在蜀滇交界之处,四面环水,传闻方圆不过百里的小岛之上暗处藏着白宫千楼,岛上的群妖灵异之辈向来不屑与外有往来,前任岛主公仪灵早就将岛主之位传给他的忘年之交饮鸩公子,自己则逍遥四海之外。如今神器玄日刃漏于世人,幻月珠也即将浮出水面,他们也开始蠢蠢欲动。”老者顿了顿目光落到星魂身上,“恐怕暗中藏兵的还另有其人!”
“师父果然神机妙算,徒儿猜测按兵不动的还有圣风谷。”莫沉溪上前一步,“前不久在福月客栈之处,有风族护法猎光和神秘女子蝶夫人曾在那里大动干戈。”接着莫沉溪目光从阑珊和星魂二人身上闪过,“听说只是为了一块墨玉。”
二人脸上闪过一丝异常,阑珊直接上前开口,“不错,但是墨玉却并没被抢走,而是落于一人之手……”阑珊转向星魂,“你!”
“不错!”星魂从容上前掌中呈上墨玉,“月城之物怎可轻易拱手他人?”
“你分明就是……”阑珊刚要发怒却被月尊真人沉稳的话语打断,“圣风谷之事日后再论。”老者上前接过墨玉,“如今大秦已派出大量兵力前来攻城,虽神器已失剑灵,然神器终是神器,它依然可以横扫千军,灭城也只在弹指间。”老者转身一声浅叹,“为保月城,只有合力启用幻月珠。为今之计,必须先找到墨龙弓和引凤箭。而墨玉则是寻得墨龙弓必备之物。”
“师父所言,只要寻得灵元,不出三日即可有贵人前来相助。不知这贵人是何来头?”莫沉溪插话道。
“贵人已在月宫之内。”月尊真人望向窗外,双眸突然如春水解冻般荡漾着生机,水心,连她都来帮我了,你还会怪我吗?
星魂面色一变,“师父指的是澈月阁之内所等之人?”
老者点头,“你且去吧,引凤箭就有劳你了。”转向阑珊和莫沉溪,将墨玉递过去,“至于墨龙弓,还需你们二人。”
莫沉溪接过墨玉,仔细端详依然没有什么异样,“请师父明示!”
“答案就在水墨之中……”老者轻声道,“你们都下去吧!”
三人告退,慢慢出了幻阁,涟漪上前问道,“如何?”
阑珊蹙眉一直重复念道,“水墨……”莫沉溪只是定睛看着掌中的墨玉,心中疑云重重。
看着他们若有所思的样子,星魂一言不发转身朝澈月阁走去,毕竟自己心中的疑惑也是迫不及待,再加上炎日当空,他不由加快了脚步。
来到澈月阁正殿,几个侍女在门口行礼,“参见星魂大人!公主已等候多时。”
星魂进入正殿,见只有月澈和霜降在大殿之上,不由问道,“她呢?”
一身火红宫装的月澈从美人榻上起身,走到星魂身边,慵懒的语气道,“她不肯轻易见你,非要先给你跳什么舞!”
“哦?”星魂神色一沉,继而道,“此人真的是你在街市偶遇的?”
“那是当然,是她硬是说什么事关你我生死,我见她功力不弱才带回宫的。你们到底什么关系?她又为何一定要跳舞给你看?”月澈猛然眼中一阵惊慌,语气都带着醋意,“莫不是你的旧相识?”
“澈儿多心了。”星魂脸上浮起微笑,眸中深处却透着坚定,“你们先出去,让我单独会会她。”
月澈脸上划过一丝惊讶,语气满是不情愿,“这里是澈月阁,你要我出去?”她走近一步,仔细看着他的神情,“你们之间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你对我不放心?”星魂还是保持着微笑不变,“我是怕她伤到你,万一到时候她拿你做人质,岂不是……”
月澈缓慢垂下眸子,拉着霜降出去了。
殿门关上,一抹五色缤纷的纤长身影踏入殿中,来人发髻高束,却只在后髻斜挑了一支金镶玉飞凤金步摇,长潋的叶眉之下一双凤眸满是不屑却更添撩人风情,朱唇微微带笑,莲步轻移到正殿中央。
看着她似曾相识的装束,星魂只是嘴角勾起一丝玩味,“你不是要跳舞吗?”
话音刚落,来人从袖中射出两道白绫,轻盈起舞,舞动的腰肢如同灵蛇般柔软,白绫纷飞,彩衣飘飘,舞姿如空中展翅的蝴蝶般曼妙,本来没有任何声乐相合,却在她足尖轻点升空又华丽转身的一刹那声乐四起。
在殿外窗缝中窥视的月澈猛然一阵眩晕,几欲倒地,幸而被霜降扶起,“公主,有何不适?”
此时,殿内的星魂依然淡定自若的看着步步靠近的女子,靡靡之音不绝于耳,仿佛千万只翩翩起舞的蝶正将你慢慢包围,瞬间如梦如幻的感觉不由让人产生丝丝倦意,看着星魂痴迷的神色,女子唇边笑意更浓,白绫突然收回袖中,迅速抬手直向星魂刺去。
就在女子指尖离他眉心还有一寸之时却被他紧紧执住,瞬间所有幻影都烟消云散,只剩下星魂猛然出掌攻向她,女子一侧身,轻巧挣开被他紧抓的右手,飞身落于一丈之外的地面。
“蝶姬!”星魂眼中划过一缕浓重的杀气,却被渐渐隐去,“你的醉舞梦蝶仿佛又高深了很多。”
“槊延少主如今已是高高在上的星魂大人,还记得我。”蝶姬妩媚一笑,眼中泛起柔情,“我可真是无上荣幸。”
“来此所为何事?”星魂缓缓转身,想起往昔恨不得将眼前之人碎尸万段,但此时还有求于她,只能忍耐一时了。
“果然爽快!我来的目的你应该很清楚。”
“我只问引凤箭,不问其他。”
“自然万物均讲究平等交换,你又拿何来做交换?”蝶姬看着他冷冷的背影,心中一阵寒意,但眸中缱绻的柔情如同一个含辛茹苦的母亲看着自己孩子时般的暖意,槊延,只要你好好的活着,我宁愿你一辈子这么恨我!
“你是为了碧水寒晶吧!”星魂依旧是冷冷的语气,脑海中不断翻腾着昔日她排挤自己和生母的场面,碧水寒晶阴错阳差的射入自己体内,算是对自己的补偿?
“不!”蝶姬迅速隐藏起眼中的一切,继续换上妩媚的微笑,“我只要你关键时刻保月惜一命!”
“月惜?”星魂猛然脸色一变,她不是已经……
“对!就是月惜!”蝶姬坚定道,“她没有死!”
星魂转身一脸惊愕,他亲手推她下去,又亲眼看她淹没于火海,现在听到她还活着,不由心中浮起一丝欣喜。
“如果让你在月澈和月惜之间再做选择,”蝶姬突然认真的看着他,语气沉重道,“你会如何抉择?”
星魂郑重的看着她,眼眸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挣扎,转向望向窗外。
“你的选择还是不变?”蝶姬淡然如水的话语带着遗憾。
星魂收回远望的眼光,眸中的透着坚定,“是!”
蝶姬怔了怔,有些无力的垂下眸子,主人,也许我真的算错了。她猛然抬起头,努力扯出一个虚伪的微笑,“我的条件就是改变你的选择!”
星魂脸色一阵惊愕,月澈月惜本是毫无冲突的两个人,此时竟会让自己如此为难?连师父都说过祭灵之人只可以是月惜,难道蝶姬知道其中玄机?思索良久他点了点头,“我答应你!”
此时殿外传来声声细碎的脚步声又突然戛然而止,两人都相视一眼,却都不言明。
“如此甚好。”蝶姬再次换上妩媚的笑,“歃血结成盟约!”
星魂心中一丝犹豫,一旦结成血约就必须严格遵守盟约,一旦违约,形神俱灭。目前境况只能先拿到引凤箭为上策,星魂缓缓抬起右手,左手在右手食指之上轻轻一划,一缕殷红血色缓缓上升。
蝶姬右手扶向发髻,拔下唯一的金镶玉银风金步摇,在指尖一划,一滴血迹溅出,慢慢靠近星魂指尖的红色流光。
“今立血约。”她坚定的眼神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