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霖的突然来访,让茗心纠结的心终于放下,随即又升起不安,不知道他伤的重不重。为了大年回来的承诺,说不得是连夜的奔波,虽然面上看司空霖掩饰得不错,活力十足,可是眉宇间的疲惫总是不经意间透露出来。
略提高了声量,“暗七——”
“在——”却只闻声音传来,没有见着人影。
“去帮我看看六皇子的伤势如何了,不必着急回来,今晚就守在六皇子那里。”万一那些歹徒丧心病狂想要最后一击怎么办?好歹暗七去了能够保证一二分。
“是”
叹息一声,漫不经心的就走进了一个森林,找不到出路。
暗七得了茗依的吩咐,几个闪身,就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帝都又是一夜风雪,竟把黑夜驱散了几分,隐隐约约的,能够看到一层亮光,。
六皇子已经成年,虽还没有成婚,前两年的时候也在皇帝的一声令下搬离了皇宫,在皇城寻了一个地方,建造府邸。
司空霖旧伤裂开,本就速度不快,在离自家门前两条街的时候,隐约感到身后有人追赶,皱了皱眉头,自己已经小心小心再小心了,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事情,那简直冤枉死了。同身边的一个护卫对视一眼,闪身就拐了弯藏在一个角落里。这个角落应该是死角,加之夜色的掩护,相信一时半会儿身后的人找不到此处,不清楚尾随着的情况,贸贸然迎上说不定要吃一个暗亏。
咦?明明都感觉到了六皇子的气息,怎么这会儿消失不见了。也不是说完全消失了,而是变得更加飘渺遥远,捉摸不定。略一思忖,想来是被发现了,也是关心则乱了,这么大剌剌的跟在后头。
学着夜莺叫了两声,停了一息的时间,又变为秃鹰的声音,这还是暗部使用过的相互辨识方法,六皇子身边应该是跟着人的,希望是暗部的人。
“主子,好像是咱们的人。”暗四低声的说着自己猜测。
“把他引过来看看。”老这么躲着也不是会事儿。
暗四得了令,从角落里面走出来,稍稍离六皇子远了些,回了三长一短的哨声,有个万一,还能给主子一个缓冲的时间。
暗七寻音而去,“我是暗七。”
“你小子,鬼鬼祟祟的,竟跟着摸过来了,快跟我去见主子。”
额,什么叫跟着摸过来,本就认识路好不。
“属下见过六皇子。”终究易了主子,绕是心头再承认原先的主子,也只能恭敬的称呼一声“六皇子”了。
“暗七,起来吧,可是安小姐让你来的?”心头欢喜,这是在关心我么。
“是,主子担心您的伤势,让属下暂时跟着您。”
回到府邸,没有惊动过多的人,径直进到书房之中,打开了书画背后的机关,一行三人下到下挖的暗室里面去,随着暗室门的关闭,那副画从新回到原位,看不出丝毫痕迹。
暗室之中并不让人窒息,在角落的地方设了通风口,空气还算是流通。比寻常卧室要小一些,有些逼仄,一张小榻,几张小凳子,墙壁上挖了一排格子,分门别类放了好些药品。
褪下衣裳,果见手臂上的伤口裂开了,原本就没有结痂的伤口渗出血来。背后的伤口也好不到哪里去,想来是外头的条件不允许,伤口处理得很粗糙,堪堪止住了血而已,好在天气寒冷,一路上紧赶慢赶的,竟没有化脓,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若是化了脓,恐怕不死也要掉半条命了。
暗六、暗七两人熟门熟路的帮着重新清理伤口,又仔细的涂了上好的伤药,这才歇了下来。
“知道该怎么跟安小姐说么?”
“六皇子,您的伤瞒不住的,主子就是猜测您——,这才命令属下跟过来的。”想了一下,这几日安小姐是真的难过伤心,或许只有真的把一个人放在心上才会如此吧,难得的多了一句嘴,“主子担心您,这些日子她很忧心。”
拢好衣裳,酸涩不已,“就说受了两处小伤口,恢复的不错。”
沉沉的躺在小榻上,疲软的很,暗四在暗室内自捡了凳子坐着,暗七则回到书房房梁上蹲着,总不好几个人都在暗室里面,万一一路上漏了马脚,被有心人寻了过来,岂不是活脱脱的瓮中捉鳖,一锅端了。
临安县,赵刺史,果然是好样的。
要说六皇子这一路上是不平静,沿途的官员大部分都涉及了隐瞒灾情的问题,这些官员是心中忐忑,可并不如何担心。为何?法不责众啊,一开始是担心就自己辖区内出雪灾,一旦报了上去,少不得会影响自己的政绩,偏偏这次雪灾是大范围的,隐瞒的官员众多。痛哭流涕的陈述了自己的悔意,随后积极的帮着朝廷后续部队安置灾民,分发救灾物质。
偏生有那胆子肥的,朔州刺史赵文昌就是其中一个。
朔州是富庶之地,物产丰富,民心淳朴,官民亲和。当官的为官清正廉洁,那是真正的为民做主,当百姓的,安居乐业,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端的是大越百姓所向往的日子。
当然,这些不过是朔州官员齐齐报给朝廷的信息,也是大越皇帝治下有方的佐证。
一场百年不遇的大雪,让司空霖摸到了朔州地界。
旁人难以体会自己当时的心情,只有亲自到朔州走一圈才会明白。这真的是大越国传诵中引以为傲的世外桃源么?房屋衰败,人烟凋零,枯树衰草,饿殍满地。
走进下面一个镇子的街道,街道上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人,铺子也是大都关门闭户的,倒是有好些个面黄肌瘦的人蜷缩在街道边上,单薄的衣裳抵御不了寒冷,瑟瑟发抖。
司空霖让属下把带的干粮分发给几个人,可惜没有准备太多,十来人一日的口粮,怎么够。那些人看到食物的时候原本无神的双眼开始本能的聚焦光芒,挣扎着要伸手,却颓然无力。
一个男子几口便将一张饼子吃了个干净,然后才后知后觉的感到噎的慌,司空霖帮着他拍了几下背,好半响,男子才缓了过来。
“大叔,这里是朔州地界么?”
男子有些畏畏缩缩,“是,是啊”
“不是说朔州百姓都生活的很好么,怎么我一路看来,到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你们是什么人?”男子瞬间变得警惕起来,防备性十足。
“你不要怕,我们不是坏人,几年前我的妹子嫁到了朔州,一直没有消息传来,家母思念成疾,眼见就病倒了,我这才顶着风雪过来寻人。”
“哦,哦,寻人啊,好好的,怎么就把闺女嫁到朔州来了呢,不是把闺女往火坑里面退啊。”
“这话是怎么说的,当时也是听说朔州好的像世外桃源,家母这才花了大价钱,托人作了媒,没想到朔州竟然是这个样子的。”司空霖一脸沉痛,倒不是装的,沿路也看到不少饥寒交迫的流民,却没想到朔州也会是这样的光景。
“公子有所不知,这朔州啊,不过是那些狗官吹得好罢了,前些年大家苦点还能对付着过下去,今年雪灾一道,就再也承受不住了。”男子打开了话匣子,满腹的苦水,终于找到了倾述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