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代价』
自从封印被莱斯发现后，林毅每天除了上课吃饭，其余时间都在医务室里，连睡觉也是。
原本莱斯一开始想要省劲省时间，于是直接推测封印的核心会是心脏或者头部，但是经过检查，心脏与头部的封印都只是分支，不是核心。
最终还是无可奈何地还是花了两天时间，凑齐了材料，做出了一个魔法阵，以此检测林毅体内魔力的分布。
最终发现胸口的元素含量最多，胸口的正中心位置才是魔法阵的核心。
莱斯开始想办法抹消那核心。『元素封印』一系的魔法阵布置难度高的出奇，可如果是抹除的话，还是非常容易的，只需要几天时间，而别的封印魔法，少则几个月，多则数年，为了一个封印魔法耗尽一生的人外界也不少。这不禁让莱斯更加怀疑设置封印那人的目的。
与此同时，所有人都觉得林毅不同了，他的眼睛比以前更加有神，不再是死气沉沉，他的精神开始焕发，不再像是一个机械一样的人。他似乎自信了起来，自信起来之后的他简直像是变了一个人。但是也更加冷淡了起来。
对此感受最深的人是加百列。
餐厅里。
“林，这是黑胡椒牛排……”
“谢谢，我吃饱了。”林毅一边毫不犹豫地回复一边刮着盘子。
教室里。
“林，这是我的邀请函，想请你来……”加百列
“谢谢你的邀请，但是我今天晚上有事去做，不能去了，抱歉。”林毅抱着一本厚重的《元素的运用》，头也不抬地回答。
木屋里。
“出去。”林毅还是头也不抬，坐在木桌旁，用魔法阵产生的光芒读着《元素的运用》。
“为什么？”
“理由不是很明显吗？”林毅翻了一页，“这里是男宿舍区。”
“为什么呢？”加百列躺在床上，扣子解开一半的白衬衫泛着褶皱，白色的内衣和内裤若隐若现，白色的丝袜被卷成圈放在一旁，这个房间很整洁，很干净，可以看出主人是一个很细心的人。加百列抱着纯白的枕头，思考着林毅的种种反常行为。
“为什么呢……”加百列似乎是在对枕头说话，将头深深地埋入了枕头里，“以前的他不是这样子的啊，以前的他，会对我勉强地笑……会吃着我买来的饭和我聊天……会和我一起坐在花园的台阶上看花……会和我一起看书，问我问题……还会和我一起……”
不知道为什么，说着说着，枕头上面就出现了一片水渍。她坐起身来，抬起头，双手颤抖着摸向双颊，在摸到了什么之后，她心中一惊。
“是，泪？”她忽然笑了起来，“我居然，流泪了？怎么会呢？”
“怎么会呢？”她笑着，哭着，泪水从眼角不停地涌出。
“你怎么哭了呢？”
悲伤如海潮般冲击着她的脑海，直到将一切都化为空白，只剩下了悲伤的潮水。
这么强烈的悲伤，多长时间没有感受过了呢？她不知道，可能从三年前开始就再也没有过了吧。
第二天。
用过午餐后，图书馆中。
最近因为莱斯时不时的接济，林毅的饭食也有了些许改善，虽然很不理解为什么明明连学费都不要，却偏偏在用餐上收费这一点，但是林毅也不得不承认餐厅的饭菜确实很好吃。
冰系魔法阵悄然制造着丝丝清凉感，林毅又在捧着那本《元素的运用》看来看去。
“似乎读懂之后就好像不会死了一样……”加百列悄悄地推开门来，看着那认真的身影，心中默默地说，“明明你什么都不懂，你根本不知道你去了矿坑就是送死……”
林毅当然是故意对加百列这么冷淡的，因为封印的核心已经破解，现在只要等待身体四处的封印逐渐消散就好。谁也不知道林毅这样做的真正目的。放弃不死之身，去赌一个虚无缥缈的天赋，这看上去蠢极了。
连莱斯都为此觉得不值。
但是林毅坚持要抹去封印，因为那件事必须用到魔法，仅仅足够使用一次火蛇的魔法储存量是远远不够的。
林毅之所以一直在读《元素的运用》也是在为那件事做准备。
“元素的力量可以短暂在两点之间联通，打开空间的裂缝，通过……”林毅正在默默地抄录这段话，从前天开始由莱斯做担保，林毅的借书证升了一级，从只能在图书馆内看书的E级，变成可以借走一本书的D级。所有的教室里面现在都空无一人，比起教室，林毅还是更喜欢图书馆，安静凉爽。
“林，”加百列的声音忽然从背后传来，吓了林毅一跳，紧接着加百列又忽然抱住了林毅的后背。短暂的，一阵空白充斥了林毅的脑海。
“你曾经说过，要为了我而手持火把将世界点燃……”加百列把头凑到林毅耳边，轻轻说道，“你还记得吗？”
林毅的目光猛然变得暗淡无神，眼中无数重叠的光影闪过，破碎的场景揉碎又重组，一棵高大而绿意盎然的树下，黑影悄然破碎，无数长着翅膀的人面围着中心的林毅旋转，一个高大的身影坐在王座上……突然，一切都消失了，只留下一轮黑日冲破黑色的云雾，在红色的天空中，一点点地触及黑色的海面，最终与倒影一起组成了一个完整的圆。
“三年前，我们失去了那么多……”加百列俯下身，继续在林毅耳边喃喃，“我们明明失去了那么多……可是只有我一个人活在回忆里！”
管理员扭头看了看林毅和加百列，叹了口气，这二人的关系，整个神仪院都知道不太正常，不过自己也懒得做什么，还不如当作没看到。老爷子起身，走出图书馆，决定去餐厅买两瓶酒回来。
“我们付出了太多的代价！”如雷电穿过乌云，短暂地照亮了黑暗一般。
“然而你却全部都忘记了……”
加百列的声音开始时断时续，泪水滴到了林毅衣领上面。
“我们……付出了太多的代价……为了那个错误的决定……”
“那些代价太大了……”
林毅听着这些听不懂的话语，看着脑海中那轮黑日与黑海组成的完美圆形。
不知道为什么，一滴泪水从左眼眼角流出，滑过脸颊，滴到了那本厚重的书上。
“代……价……”林毅摸着那滴仿佛不属于自己的泪滴，“代……价……情感……还有……记忆……以及我的……一……切……”
加百列的话就像一点烛火，微弱，渺小，可怜兮兮地，孤独地燃烧在黑暗中……但是既便如此，它也足以点燃某些东西。
林毅心中的某些东西被点燃了。
时间完全停滞在此刻，一切都化为了黑灰色，连林毅自己也是。就在这时，一点火花从某个地方冒出来了……
静静地，点燃了一切。
被火焰覆盖过的地方，发出了刺鼻的味道，随后化为飞灰，化为碎片而消逝。消逝的地方只剩下了黑色。一切宛如一幅画，被火焰点燃了的画。火焰绕开了林毅，黑色以林毅为轮廓，烧余了这一个人形……到了最后，只留下了林毅一人……
林毅的身上开始出现色彩，他的神志开始清醒，眼前却是一望无际的黑暗。他忽然慌了，因为他记得这里，他记得这个空间！
他立刻站起来，想要逃出这里，即便他知道逃跑是不可能的，但是他还是想要尝试，仿佛本能。
他忽然不再动了，神色出现了呆滞，他缓缓地转头，看向肩膀。那里有一片黑影化成的手掌，轻轻的搁在了他的肩上。
“欢迎回来……”
黑日忽然炸裂开来，在黑海上凝聚出一股剧烈的风暴……这场风暴席卷了一切。
黑影在天空中狂妄地嘶鸣着，宛如恶魔一般可怕。死亡的黑色阴影覆盖了一切，一切都被黑色覆盖，一切都被黑色同化，一切都被黑色吞噬……
在林毅的眼神终于恢复神采之后，只来得及看到加百列的背影，以及那句：“我只想要『结果』，将一切都结束的『结果』……”
林毅看着指尖的泪水，想到那铺天盖地的黑色，不由得慌了起来。
“再见……”刚刚那个恶魔的声音仿佛又一次回响在了耳畔，“下一次见面的时候……你绝对不会拒绝我……”
“你绝对不会拒绝我……”
“啊啊啊啊！！！”林毅忽然疯了一样地大吼起来，“代价！代价！代价是什么！我的代价！我的一切！我到底失去了什么！”
空旷的图书馆里面，没有一个人回答他……空虚感如同恶魔的大嘴，将他撕烂，将他嚼碎，将他吞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