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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2)

而且,军平妈发现,郭智看上去很老实的样子,实际上有着城市孩子所没有的那种精明。有很多事情他也很在意,只是都藏在心里,不说出来。郭智身上有着那种固执己见的执拗劲,认准了的事情,谁说也没用。他虽然对军莉是真情实意的好,但轮到重大问题上,郭智绝对是要自己拿主意的大男人。军莉一向使小性使惯了,平时吵吵闹闹的总能占上风,但凡到了实质性的问题,比如要不要给郭智家里盖房的钱,要不要给郭智弟弟找工作这种大事,郭智绝对不会听军莉的。久而久之,军平妈看得透透的,二女儿这个家,郭智说了算,女儿说了不算,自己说了当然更加不算。郭智对军平妈的态度,就是恭敬但不从命。好比这次,军平妈建议说,“要不你们就请个保姆吧。”郭智就不说好也不说不好,但他就是不请,也不准军莉搬回娘家住。

军平妈只要一想起军莉的事情就闹心,可是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只能是能帮忙的帮上点。总算是郭智人品不错,对军莉也很好,小两口的日子吵吵闹闹地过着,这下就快有孩子了,军平妈满心地想媳妇女儿一起看顾,因为要是住到女儿家,只顾着女儿,媳妇要有意见。现在住在儿子家,顾着媳妇,又心里放不下女儿。结果还到头来两边都不领她的情。郭智态度挺明白,他巴不得丈人丈母娘住到他家里来照顾军莉,但军莉住回娘家去他不能同意。

郭智妈说,哪有怀着孩子动不动住娘家的道理,咱农村可不兴这样的?叫郭智一起住到军平家也不现实,郭智也不答应。也是郭智妈说的,这不成了上门女婿了,她儿子不能受这个委屈。军平妈真是气,军莉怀的是他老郭家的孙子,做爷爷奶奶的不说来照顾也就算了,还说三道四。军平妈厉害是厉害,但她的厉害和郭智妈不是一路,那是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军平妈也不屑和一个农村老太太多讲道理,反正也讲不通。但郭智又把他妈的话当圣旨。这样,本来孙子外孙一起来,军平妈应该高兴才对,可整天愁眉苦脸的。军平爸自我解嘲地说:“福气福气,有福就有气啊。”

军平大姐军妍就不同,现在叫父母操心的时候比较少,多数时候还能替军平妈出出主意。军妍结婚早,念卫校的时候认识了旁边学校的一个农村的大学生,两个人感情很好。当时军平军莉还上中学,军平妈也没那么多烦心事,大女儿的终身大事她是一定要一管到底。军妍性格内向文静,有男朋友的事情一直没好意思跟父母提,等到两个人快毕业的那个暑假,才带了来给父母看。本来军平妈对那男孩子的长相举止还很满意,可一听家是农村的,有四个弟妹不算,亲生父亲还去世了,跟着继父过。军平妈不管女儿哭成什么样,坚决地把这个男孩给赶走了,这个男生毅力很顽强,又来过好几次,军平妈是来一次赶一次,整整一个暑假把军妍锁在家里。后来男生不来了,再后来毕业去了老家的一个城市工作,两个人算彻底断了。军平妈还怕他们藕断丝连,连续半年老偷偷看女儿的日记和信,最后终于确信他们是真的断了。

军妍一分配到医院,军平妈就到处托人介绍,最后军妍是以相亲的方式认识的储家宏。储家宏是军平妈一个老同事介绍的,家在本市,就是本省的医科大学毕业的,那个时候也刚去医院,还是实习医生。军平妈详细审查了储家宏的祖宗三代,母亲是中学老师,父亲早就去世,就这么一个独养儿子,虽然不是大富大贵,好歹是本市的。军平爸那个时候已经在组织部提到正处了,当然看储家宏的家庭条件不觉得怎么好,难得是军妍不讨厌储家宏,储家宏盯军妍盯得很紧,简直要把军妍捧在手心里。而军平爸妈也还能接受储家宏的家庭条件,储家母亲不用说了,也觉得门当户对的,这样几方面条件都凑得上,就成就了这一对姻缘。

刚刚结婚的时候,军平妈很担心军妍和婆婆关系处理不好。她知道储家宏的母亲不容易,寡妇带儿子,这些年就守着儿子过,也正因为这样,军平妈才担心军妍和婆婆处不好,但事实证明她的担心多余了。军妍性格内向也很柔顺,储家宏的母亲退休后就跟着小两口住,没出现过什么大的磨擦,即便有,军妍也从来没和母亲说过,不像军莉,一点小事就能半夜打电话回家,所以军平妈觉得军妍的家庭似乎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军莉的婆媳矛盾就很尖锐。

不上一年,储老太太就住进了医院,是胃癌晚期,储家宏是个大孝子,那段时间都精神恍惚了。亏了军妍没日没夜地在医院伺候婆婆,军平妈也去帮忙,储老太太临终的时候,拉着军妍的手不舍得放开。就为了这,储家宏对老婆一家感激涕零,更不用说对军妍了。更何况母亲去世,世上最亲的人就是军妍一家了,后来有了儿子亮亮,也是军平爸妈一手带大。可以说,军平爸妈对储家宏的贡献是巨大的,储家宏嘴上不说,心里感激,把军平爸妈当亲生父母一样的孝顺,军平爸妈也拿他当半个儿子待。

但就算储家宏是军平妈亲自看中的女婿,军平妈心里也还是有点小小的不满意。先是在结婚前,军平妈没有把储家宏当做大女婿的首选。军妍长得很漂亮,并不乏追求者,军平妈之所以到处托人介绍,就是想找个家庭条件好的。储家宏父亲那时已经去世,母亲也退休了,只有个伯父在省级机关是个厅级干部,储家宏去医院,就是伯父安排的,他的家庭条件并不如军平妈想要的那么好。储家宏长得也并不算英俊,按军平妈的想法,是配不上军妍的。可是军妍说喜欢他的稳重。储家宏比军妍大四岁,那时简直把军妍捧在手心里。为了追求军妍,每到周末就到军平妈这儿报到,家里的家务全包了,把军妍当大小姐般地伺候着。军平妈就是看到了这点,觉得女人嫁人当然还是要找个会心疼人照顾人的,这样才是真正的幸福,所以后来才同意了他们的婚事。可是结了婚才知道,事实跟想像的还是有差距的。

男人在追求老婆的时候都表现很好,结了婚就原形毕露。储家宏在家是独生子,父亲没去世时,家里条件不错,就宠着他。等到他父亲去世了,母亲更把他宠得在家里什么也不叫他做。储家宏追求军妍的时候的确表现得很稳重,因为他比军妍大。可他回了家,在母亲面前,依然是个孩子。结果,一结婚,开始的时候家里的事情还是储家宏的母亲一手包办,军妍是不用动手的。等到老太太一去世,储家宏心神恍惚了很久,军妍心疼他,家里的事情就都包了。孩子出生,军平妈又包了带孩子。加上储家宏是医生,一天到晚忙,这样几年下来,家里家外的事情都变成了军妍和军平妈张罗,储家宏基本不管。

军平妈有时候想,大女婿人是不错,可当初指望他能把军妍伺候好,现在反过来军妍把丈夫伺候得周周到到,不但伺候丈夫,连婆婆的病也没日没夜地操劳。自己又是个护士,工作本来就累,军妍的日子过得实在太辛苦了。这不是军平妈当初选择储家宏的初衷。军平妈有时候在厨房里做饭的时候,看见躲在房间里的碧儿,心里很为军妍难过。亲生的女儿过得这么辛苦,自己现在照顾不到,倒是天天给媳妇煮饭洗衣,人和人,怎么差这么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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