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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2)

军平妈觉得说不出的委屈难过,年轻的时候伺候老头子,老来为儿女操不完的心,到头来媳妇女婿反觉得天经地义,这个老头子也半点不体谅自己的苦心。何苦来呢。军平妈有时候也想撂了挑子不干了,可她不能。军平爸能不管不顾,她不能,谁叫她是女人,是儿子女儿的妈。到什么时候,她也不能不管不顾。她不管了,军平还要不要安心工作。她不管了,军莉的小家庭还要不要安稳。她不管了,军妍夫妻两个还要不要安心安意地在医院加班。她不能不管,到了闭眼的那天,她管不了了,也只好不管,可现在,她就得管,不落着好也要管。军平妈一肚子委屈,赌气不理老头子。

军平爸看见军平妈生气,这火也大:“就是你惯的这些小辈,拿父母的操心受累当做理所当然的。尤其是儿子,你恨不能吃饭都给他喂到嘴里呢,你看看你惯出来的好样子。好了,你本来没义务管的,什么都揽上身。他们年轻力壮的,要你操这么多闲心,人家还不领你的情,觉得你应该的。你有工夫,多关心关心你老头子。等你走不动了,我看谁这么关心你,还不是我陪着你。你指望儿女,就你惯出来的这个样子,指望得上?到时候一个一个,都跟着老婆丈夫,谁管你。”

军平妈恨恨地瞪了一眼老头子:“你哪那么多话,我图什么,我不就图他们小日子过得安稳,工作干好,家庭搞好。我还图他们养我的老是怎么?我也不要管你。你个老头子,动不动发脾气,不知道我的难处。指望着谁,也指望不上,你也指望不上。你老了不要跟着我。还有,我军平是孝顺老实的孩子,不许你说儿子。你发你女婿的脾气,扯上儿子干什么。”

军平爸又是火气,又是无奈:“看,看,这还没说什么,又护着了。我告诉你,两家的事我都不要管。叫他们自己想办法去,找保姆去。看看没有你他们会不会走投无路。明天我就回家。谁的事情都不管了。”

军平爸只顾着大声发他自己的脾气,可没想到媳妇在房间里可听了个清楚明白。碧儿一听见“谁都不管了”,心里堵得慌,她想你自己女婿不负责任,扯上我们做什么。难不成你亲孙女也不管。你不管,当初不该把我的保姆赶走,没人求着你们来。现在给我撂个摊子不管了,哼!碧儿心想,军平爸妈要真不管自己走了,她就要找军平理论理论,她赌气想我抱着孩子找到镇上去,我看你管不管。

军平爸这次认真了,果然第二天就回了自己房子那边,眼不见为净了。把个军平妈给气得一个礼拜都懒得打个电话去问问老头子。她也实在没有时间顾老头子了。军平妈这头一大早起来给碧儿买好菜,洗好弄好,到了九点多钟就赶去军莉那边买菜做饭,要忙到晚上九点,把军莉和孩子都弄好,吃好饭,自己再吃了饭收拾好厨房,再赶回媳妇这边,洗碗收拾厨房。第二天一大早又要早早起来。这样子起早贪黑地过了一个星期,军平妈本来就胖,有点高血压,一劳累,高血压犯了,总是头晕。军平妈就把降压的药加了分量,硬挺着。

碧儿开始的时候,看见军平妈一早就跑去女儿家,到晚上才回来。全把自己这边当了旅馆,也不帮忙带真真,只管做一次饭管一天的。碧儿还在产假里,身体虚,白天要带着孩子,晚上也要带着孩子,连个换手的都没有,也累得要命。心里对婆婆本是十分有意见。觉得军平妈就顾女儿,不管着自己死活。这种抱怨少不得在和妈妈讲电话的时候发作几句。碧儿妈倒劝着女儿:“你婆婆也不容易,她六十几岁的人了,身体也不好,两头这么跑,够辛苦了。你不要抱怨。家里的事情能做就做点,不能做的就放着。混混吧,混过这段去,就好了。要不,你跟军平商量下,把秦阿姨再请回来。叫你婆婆专心照顾她女儿,这样你也顺心,她也没那么累。”

碧儿一听,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她原本就不要军平妈来照顾产假的。婆婆既不如亲妈那么随便,也不如保姆那么好使唤,还成天闹闲气,最好的办法,就是把秦阿姨请回来,把军平妈请回去,大家都好。碧儿就抽了个空子跟军平商量。军平也觉得这个办法好,请保姆哪怕多花点钱,让自己妈少受点累,这是值得的。军平是个大孝子,他实在也不忍心看见军平妈这么辛苦。爸爸的脾气大,军平一向知道的,军平爸一发起脾气来,真的什么都不管,军平妈只有一个人扛着。

军平觉得自己的妈妈对家庭的责任感几乎无人能及,这也是军平任何时候都要把妈妈放在心里第一位的重要原因。军平爸其实不知道,军平妈的那种完全无私的奉献精神,在儿子的心中打下了很深的烙印,军平作为儿子,并不是军平爸所想的那样不知感恩。相反,军平对母亲不仅仅怀有一种感恩的心,也怀有一种深深的内疚。军平觉得自己没本事,三十岁的人了,工作不如意,钱也挣得不多,一天到晚忙,顾不上家。既照顾不了老婆孩子,还要父母跟着受累。军平这段时间情绪很低落,现在军平妈累成这样,军平觉得,怎么也应该自己克服下困难,不能让母亲再这样辛苦。他是个男人,他想承担男人在一个家里的责任。

军平觉得请保姆是好事,现在快过年了,保姆不好找,军平的意思是叫碧儿先联系下秦阿姨,越快越好。这头军平就一头高兴地打了电话到军莉家和军平妈商量。谁想到军平妈一听就不高兴了:“好好的请什么保姆?我现在这样辛苦着给你们带孩子做饭,早上把米都给她淘好了下在锅里,她只要把电饭锅的插销插一下就有饭吃,我并没有让你媳妇委屈着。怎么,还要嫌你妈没有二十四小时在家盯着。家里的事情,她就一点也不能伸伸手?还有带孩子。哪个做妈的不是这么过来的,这是做母亲的责任,你还能怪着你妈不给她带着孩子?她不用洗衣服,不用做饭,就带带自己的孩子,这也要请保姆?军平,你也太不懂事了,不能媳妇说什么就是什么。现在是有困难,有了困难克服一下就过去了,你姐姐不是更困难,晚上我还在碧儿那边,你姐姐自己一个人带小迪更辛苦,怎么没看见她说要请保姆。”

军平本来一团高兴地打电话给妈妈,以为这下总算能让军平妈喘口气,这是好事,也难得碧儿通情达理。可没想到军平妈居然会这样说,军平听了觉得自己妈的想法虽然也有道理,可这样的确太辛苦了。请个保姆就能解决的问题,何必搞得这么辛苦。军平这次觉得碧儿的话比军平妈的想法更现实,所以,他在电话里就说:“妈,我不想你这么辛苦,两头跑。反正保姆现成的,我们出钱,你就安心安意地照顾好二姐。你放心,碧儿绝对不是对你有意见,她也是看你跑得太辛苦了,她是好心。”

军平妈才不信:“她是好心?她真好心,就不应该拿家里的这些事情来烦着你。我不说她,只说你,你是我儿子!你在单位不好好工作,左一个电话右一个电话说这些家长里短,叫旁人听见看见,对你就不会有好印象。孩子,你是个男人,你现在还是个副镇长,你有你自己的工作,天天纠缠在这些家长里短女人家该管的事情里,你这叫不务正业。女人家,女人家,女人不顾家,都指望着男人,男人还要不要工作,男人工作上一塌糊涂,这个家还成什么家。你媳妇真的关心你,关心这个家,就应该承担起这个责任来。现在我已经在帮她了,我不图什么,也就图你们安稳过日子,把工作做好,把孩子培养成人。我没说过辛苦,我也不怕辛苦,只要你们自己争气。她自己也应该做好自己的事情,不要一天到晚怨天尤人的。你说,家里有多少活,还要请个保姆。她不想干的,留在那儿,我干,我不怕辛苦。”

军平一听妈发火了,下面的话就不敢说了。军平妈疼儿子是没说的,可她教训起儿子来也头头是道,从小到大,军平妈没有容忍过军平犯错误。军平哪怕是犯一点小错,都会被军平妈教育半天。军平妈对孩子的溺爱只体现在生活上。军平妈不像军平爸。军平爸脾气暴躁,军平小时候只要犯一点错,军平爸肯定就用板子招呼,军平小时候调皮捣蛋的事情不少,当然少不了挨父亲的痛打。军平妈经常是拦着丈夫打儿子,转过头再狠狠地教育儿子。所以,军平对父亲只有敬畏,说不上几句话。而对母亲却是敬爱加敬畏,有什么大事小事都会和母亲商量。

军平妈的意见,对军平来说十分重要。除了结婚这件事情,军平自己拿了主意,因为,他太喜欢碧儿了。他希望母亲能改变对碧儿的看法,也喜欢碧儿。所以军平希望妈和碧儿能多相处,培养感情。可结婚后,碧儿固然不肯跟婆婆住,军平妈也不肯和媳妇住,一直都保持着相当礼貌又有点疏远的关系。本来这次孩子出生,军平觉得是个好机会,他希望能建立那种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家庭氛围,那才是一个幸福的完整的大家庭。军平可没想到,就因为住到了一起,这么多说不清又道不明的矛盾就层出不穷。原本希望妈妈和碧儿这两个他最爱的女人能够相互融合,却没想到搞到现在水火不容的地步,反不如以前那种保持着距离的相处,逢年过节带着碧儿去父母家里吃顿饭的那种气氛融洽了。军平觉得无可奈何,他不知道谁错了,好像谁都有自己的道理,那些道理也都没错,但婆媳两个就像沾了油的两团面,怎么拧,也拧不到一起去。

碧儿知道了军平妈不同意,反倒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她觉得军平很奇怪,请不请保姆本来就是他们这个小家庭自己的事情,军平依旧像请圣旨一样地去请示军平妈。 碧儿对这种请示的理解就是告知一下,不管军平妈同意还是不同意,她都决定了要请秦阿姨回来。她可没想到,军平居然反来做她的工作,不要请保姆了。碧儿觉得军平简直变得不可思议,如果说,以前二人世界的时候,军平是这个家的主心骨和顶梁柱的话,那么现在做了父亲的他反而成了家里的孩子。碧儿认为,这全是军平妈的缘故。军平妈让她少了个丈夫,多了个大孩子。

所以,当军平赔着小心和她商量的时候,被碧儿一口回绝。军平说:“还是不要请保姆了,把妈惹得生气了,等你产假一过,真真怎么办。不能把真真就这么丢给一个保姆看着。现在的保姆,很多都不负责任的。还是老人看着放心。”碧儿就反驳:“秦阿姨是知根知底的。她给欧阳晔当了好几年钟点工,还有,她儿子也在欧阳晔的公司工作,靠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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