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了天浦县,就在凤凰大道上找了当地的一家旅行社,这是天浦县刚刚成立起来的私人旅行社,叫江北龙旅行社,老板是个部队转业军人,年轻英俊,一双大眼睛看人的时候喜欢直视,让人感觉他待人的热情不打折扣。
你思谋着是否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份,你说一口流利的中文,完全不用告诉对方你是日本人,可你住宿的时候要验明证身,你想瞒也瞒不住了。
“天浦县前几年来过两批日本人,都是奔着木月文纪念馆来的,是日本书道界腕级艺人,眼下单纯来天浦县旅游的日本人尚不多见。”
江北龙旅行社的老板江家春认真地审视着你的各种证件,进一步试探着问:“东京新闻社的记者,您到这里来寻亲还是访友?二战期间天浦县来过日军,特别是在乌江一带。”
你看着眼前这位英俊的中国男士,忽然发现他身上有一种特种兵的职业素质,一双眼睛就像X光透视镜,把人的五脏六肺都穿透。面对这样的人,你是不好隐瞒什么的了,于是你微笑着说:“江先生当过特种兵吗?”
“你怎么知道?”江家春脱口而出。
你笑了起来,本是不经意的一句问询,竟被猜中了。你只好说:“我的先辈二战期间来过天浦县,确切地说是您刚才讲到的乌江,我想沿着先辈的足迹行走一遍。”
“准备写书?”江家春老板好奇地问。
“不,做一次有关人类行为足迹的调查。”你如实回答。
“二战期间日军来天浦乌江纯属侵略,这还用调查吗?历史早就定过性了。”江家春又说。
你微笑道:“江先生误会了,侵略也属于人类的足迹,我所做的是有关人类行为学的研究。”
“噢。”江家春老板释然一笑,不好意思地搔着头皮说:“我生在距乌江不远的桥林镇,那一带我很熟悉,我可以无偿为女士当导游,您需要找谁,都调查什么,届时我会帮助您。”
“好的,真是太好了。”江老板的一番话,让你陌生的天浦之行忽然云开月朗。
江家春老板接着安排你住进了天浦县宾馆,宾馆临街,从楼上往下看,一条大道贯通南北,大道两旁是繁华的商铺,大多卖服装,也有面包店,行人熙来攘往,很是热闹。县城不大,却储存着原生态的气息,初看上去很是诱人。你放下行李,简单洗漱了一下,趁着天色明朗,逛一下天浦县城。
走在大街上,你想起了在飞机上邂逅的中国男士龙池,到了邺市,你们就分手了,他说要先在邺市办点事,并告诉你去天浦县的车程。现在不知龙池回到天浦县没有,要是能有他陪伴在身边,慢悠悠在马路上行走,该有多么惬意。你立刻打了龙池的手机,手机关机,你只好一个人行走天浦县的大街,心情难免有些失落。
这时,你眼前出现了一座颇有古典建筑风格的平台,平台上两只铜鸟相拥欲飞,你拾级而上,到了跟前才发现那是两只铜雕凤凰,此台名为凤凰台,建于二十一世纪初叶。
一个不大的广场,一座不高的凤凰台,却有着美丽的民间传说,可见天浦历史的悠久,文化的精深。难怪当年田中角荣能在这里掠到一幅名人画作,一个伟大艺术家的出现是需要地理环境的。
站在凤凰广场,抬头东望,一座汉唐风格的阁楼伫立半山坡上,阁如凤首高昂,飞檐翘角,高三层,耸立于瀑布之上,名为凤凰阁,与凤凰台遥相呼应。
你又转身南望,一条河水悠然流淌,河两边绿树成荫,石砌的小路诱你欣然前往,行走中河水的涟漪为你的步履打着节拍,绿树间生起的风声驱走你的寂寞,你真想放歌,可你尚不会唱中国歌曲,在异国他乡放歌日本歌曲总是不太妥当。这时,你听见林间传出隐隐的笛声,你熟悉这种乐器,多年研究人类行为学,又多年探讨中国民俗文化,你堪称是一个中国通。
你寻声而去,脚步不由加快了,不一会儿,你的视野中就出现了一个吹笛子的长者,他坐在小路边的长椅上,眼前摆着简易的乐谱架,一只笛子横在唇边,投入而忘情地吹着。
你停下来,站在一旁听长者吹笛。悠扬的笛声将你带进一片宁静祥和又美丽的境地,鲜花怒放,百草争香,雁儿啁啾,鸟儿鸣唱……
“真好听呀!”你由衷赞美。
长者发现了你,将横在唇上的笛子拿开,对着你微笑道:“吹着玩呢。”
长者不像此地人,说话的口音跟这里的人不是一个腔调,你一下子就听出来了。
“老人家吹的是什么曲子呀?”你问。
长者指指眼前摆着的曲谱说:“曲子叫《一枝花》,是一首唢呐曲,因我不会吹唢呐,只好用笛子吹,自娱自乐呗。”
你望了长者一眼,发现他脸上的皱纹里嵌满了知足。你想起曾经看过的一些二战时期的中国照片,那真是一个惨绝人寰的地狱,每个人的脸上都布满了痛苦的皱纹。现在的中国真是非同昔比了,就连天浦县这样一个小城都处处充满了生机。你不由问:“老人家是本地人吗?”
长者笑答:“不是,我是沛县人,沛县曾是汉高祖刘邦驻军的地方,项羽被他打败了,在距天浦县不远的乌江自刎而死。我退休之前是小学老师,退休后在这里买了房子,这里是个养老的好地方,有山有水,空气特别新鲜,没有任何工业的污染,老鹰山像一个巨大的肺叶把污浊的空气呼出去了。我不光自己在这里买了房子,还让在北京工作的女儿也在这里买了房子,将来到这里养老。尽管眼下这里距邺市还隔着一条江,但马上要建地铁了,过江隧道也通了,快成为邺市的副城区了。”
长者说罢站起身,收拾起笛子和谱架子准备走了。
你这时才发现,夜幕已经向河边悄悄扑过来了,长者走后,你望着城南河水,它静静地流淌,就像一个悄声细语的少女,跟天上的半个凸月诉说着心里的相思,月亮不是满月,这样的凸月倒让人产生无尽的遐想,它倒映在涓涓的河水中,让自己的头脸跟河水亲昵个够。你再看月亮四周,天空一碧如洗,像是用抹布擦过一样,透亮得如同玻璃,就是在自己的家乡,也难见这么好的月色。
你正出神地打量着天上的月亮和地上的河水,眼前忽然明光一闪,是街灯亮了,只见绿树丛中缀满的点点灯光,宛如天上的星星落在了凡间,不由让你想起中国大诗人郭沫若的诗句:“天上的明星现了,仿佛点着无数的街灯;地上的街灯明了,仿佛闪着无数的明星……”郭沫若在日本生活多年,曾娶了日本女人做妻子,生儿育女。为此,你会背诵他的许多诗章。
这时,你的肚子有了饥饿感,你准备回宾馆吃晚饭,在你转身的时候,你发现了身后更美丽的风景,城南河北端高耸着的凤凰阁,在夜晚时分流光溢彩,就像浓抹重彩的新娘,呈给江浦县城一副令人心驰神往的姿容。
你急步跨上台阶,经过凤凰台,再迈下台阶,而后向凤凰阁疾走,在你看来,凤凰阁与城南河的距离不过千米之遥,而这千米的路程却演绎了天浦县城商业与文化、现代与古典的万种风情,你行走的大道叫凤凰大道,大道两边的商铺已被时装点缀,天浦人称这条大道为“天浦县的新街口”,凤凰台和凤凰阁又使这条商业街充满了中国的古典气韵。你一路走一路看,到了凤凰阁下,迎面是人造景观凤凰山瀑布,灯光魔影中的瀑布从半空中飞流直下,你才发现原来凤凰阁建在凤凰山上,这座不高的凤凰山有什么神奇的传说吗?……
你想起江北龙旅行社的老总江家春先生,明天他会陪你把天浦县城逛一遍。说不定能从他的嘴里听到有关凤凰山的传说。
我妈妈低价卖出的木月文的书法作品再也追不回来了,这真让我痛心疾首,可我又不好说妈妈什么,她大概从来也没想过到了晚年还能靠木月文的墨宝发一笔大财。
在我回来的这两天时间里,她总是没完没了地笑,并不停地跟我说:“邺市的房子大,装修可要花大钱了,从明年开始,你要学会苦钱了,每年要往家里寄一点钱,妈好攒着给你操办婚礼,有女朋友了吗?年龄不小了,有合适的就考虑着吧。”
妈妈的话让我感到人间的烟火味,而在我妈妈眼里,我永远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男孩子,一个长不大的男人。我大学期间就跟班里的一个女生恋爱了,后来那个女生留学马来西亚,嫁给了马来西亚有钱人,在她结婚的前一天,她还往我的邮箱里发了一封信,说亲爱的我爱你,永远爱着你。第二天,她却宣布跟一个马来西亚的有钱男人结婚了,天啊,我真是弄不明白女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情,我被她弄懵了,简直找不着北了,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惧怕女人,觉得她们无论是哭还是笑都假得发虚,有首歌叫《女人是老虎》,我听了好多遍,每听一遍心里都会有不同的感受,后来大约有一年的时间我不再接触女人,我真是怕了她们,我跟同班的女生那么好,已经肌肤相亲了,她前一天还说爱我,第二天就宣布跟别的男人结婚,这让我给女人下一个什么样的定义,怎么解释她们呢?
一年以后,我大学毕业到了一家公司,不久又当了总经理助理,我办公室有一位刚刚大学毕业的小姑娘,特别喜欢跟我搭讪,偶尔还会买些零食送给我吃,有天晚上老总要我们留下来加班,说明天有一位重要的人物要光临我们的公司,必须在早晨八点半之前把汇报材料赶写出来,我和那位小姑娘只好夜不成寐地加班,公司老总的话就是上方宝剑,谁敢拗着老总谁就等着被炒鱿鱼吧。后半夜,大概是凌晨三点,我们把老总交给的任务完成了,这时小姑娘突然凑到我身边,神秘地跟我说:“你想不想上我?”
我被吓了一跳,急忙后退了几步,我以为我的耳朵出毛病了,定睛打量小姑娘,她正眯着眼睛看我,并进一步跟我说:“你可能还不知道,你是个性感的男人,对女性有特别大的吸引力。”
“可你还是个少女呀,怎么会轻易让男人上你?”我不解地问。
她坦言道:“在你这样性感的男人面前,我不想当少女了,我的处女地想让你开垦。”她睁着一双渴求的眼睛看我。
我不敢相信她的热情,世上怎么可能有如此便宜的事情,如果说天上掉馅饼不可能,那么天上掉女人就可能吗?我愣在那里一动不动,想想一年前相爱得死去活来的女朋友的不翼而飞,对女人,我还是心存芥蒂。于是,我说:“如果你真觉得我是你想象中的男性,那我们就认真地恋爱好吗?”
她突然伸出双臂,将我紧紧抱住了。
我感到自己的身体很僵硬,被她搂紧的后背就像一块钢板,机械而被动地被她拥在怀中。而她柔软的身体竟像火碳一样炙热。我如钢板一样的身体在一点一点被她熔化。
第一次跟她上床不是在当天晚上,而是一个月后的星期天。她的身体在床上的灵活令我激情满怀,同时也感到她作为一个少女性经验的丰富,她不是少女吧,尽管床单上有血,处女膜说不定是在医院的手术台上修复的。
就在我的感情被她牵累,心里时刻想着她的时候,有一天她突然兴奋地告诉我,她要去加拿大了,老总为她出了20万元,一切手续都搞定了。她的眼神里注满了出国的喜悦,我知道我再也不在她的注视之中了。
不用细究原因,我就能猜到老总为什么会为她出这笔钱,她一定是把老总搞定了。我立刻有一种被愚弄的感觉,如今的女孩子怎么都这样啊?莫非真成了妖怪?……
小姑娘很快在我的生活中消失了,我又还原了自己,成了一个我行我素的男人。白天,我在办公室打发时光;夜晚,在电脑前上网聊天。但对女人真是从心里怕了,这种惧怕心理使我很难再跟一个女孩真心相处。
我的情绪很快被老总查觉了,有天晚上下班的时候,他邀我去喝酒,我说我不会喝酒,执意不去,说白了,我是不想跟自己的情敌喝酒,老总拉住我的胳膊说:“何必总跟自己过不去呢,一只鸟儿飞走了,另外一只鸟儿马上就会飞来了。”
我拗不过他,最终还是被他拉到了酒馆里。
我们公司对面有一家小酒馆,店面不大,来的人档次却很高,大多是附近公司的老总,以前老总喝酒的时候,从来不让我陪,尽管我是他的助理,后来我明白了,我只是他的工作助理,除去工作以外,有很多事情老总是不喜欢让我知道的。
老总坐下后,要了一瓶五粮液,又点了几个下酒菜,菜上来后,老总就给我的杯子里注酒,我还是不想喝,我真是不会喝酒,酒对我来说是一种浪费。老总嘻哈笑着说:“酒是粮食做,不喝是罪过;酒是粮食精,越喝越年轻。”
我一下子笑了出来,在酒桌上老总还挺幽默。在老总幽默话语的劝说下,我只好喝了第一杯酒。
三杯酒下肚,我顿感天眩地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