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浓浓声嘶力竭的哀嚎,震住了响彻寰宇的厮杀声,他拼尽全力地大吼声,差点撕破了他的咽喉,额际青筋几乎爆裂开来,几欲裂开的眼眶涌出一阵热泪,弓起的身子似散尽全身力气,绵软无力地倒在硬硬的木板上。
西门湘手足无措,目光凝定在金浓浓苍白的脸颊上,想说些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
寒鸦环着她的杨柳细腰飞身而下,众人让出一条道来,细碎的脚步声踏在满地枯黄的落叶上,沙沙沙的声响似踩在人心尖上发出的声音。
屏息静气的当儿,方牧春挥了挥手,金家家丁抬起病弱无力的金浓浓,尾随西门湘径入厢房,在西门湘的指点下,他们小心翼翼地将气若游丝的金浓浓放到软榻上。
西门湘冷冷地下逐客令,“你们都去外面呆着,去外面的时候,别忘了替我把乱糟糟的院子收拾干净。”
方牧春讨好地笑了笑,念及他们在西门湘的地盘上作乱,委实有些过意不去,但让他们全都退出厢房,在外面候着,万一少爷有话吩咐却无人在场,怎生是好?而西门湘若为金玉恩怨一事刁难他家少爷,他回去如何向老爷夫人交代。方牧春左右为难地说道:“湘姑娘,少爷他……”
“金少爷一大活人,你怕我吃了他不成?”西门湘断然道,语声里的不满愈发明显了,“要不你来医治金少爷,我出去晒晒太阳。”
“我这就走,我这就走。湘姑娘,你一定要治好我家少爷,治好了少爷的病,老爷自然不会亏待你。”方牧春唠唠叨叨地说道。
西门湘把脸一扬,冷冰冰地道:“金家果然财大气粗。”
方牧春拔腿就跑,呼啦啦地一群家丁跟在他身后,西门湘一见此景,笑得不可抑制。
“我都疼死了,你还有心情笑?”金浓浓不满西门湘把他一人晾在边上,他终于领教了西门湘的铁石心肠,他好歹疼得柔软无力,胃里似有一把锋利的刀子不停地翻搅着,将他的身体摧枯拉朽的推入痛苦的深渊。
“当初是你要吃的,我又没逼你。”西门湘反唇相讥,也不看金浓浓一眼,径直坐到椅子上,倒了一杯茶,浅饮一口。
“我真应该把这药给寒鸦吃,他若是吃了这副药,你能纹丝不动地坐着喝茶?”金浓浓挣扎着起身,气呼呼地瞪着默不作声的西门湘。
沉默了半晌,西门湘轻描淡写地说道:“幸亏你没把药给寒鸦吃,要不然倒霉的那个就是你。他可没那么好骗,你也不想想我采药的时候,他都是在身侧的。既然不知道这药有什么用,他会稀里糊涂地喝下去?”
“说的也是,骗你比骗他容易多了。”金浓浓一本正经地说。
西门湘放下茶杯,起身走到书案后,凝定木格子上的一个雕琢梨花图案的匣子,轻轻一拉铜环,一个白色药包映入眼帘,西门湘拿出药包扔出金浓浓。
“你的解药,以后我不会再干这缺德事了,好好一个冰清玉洁的医者硬是被你拉入污水,行坑蒙拐骗之事。”西门湘愤愤然道。
金浓浓迫不及待地打开药包,果然是三颗乌黑黑的救命药丸。金浓浓无暇他想,三颗药丸囫囵吞枣地咽下肚。
或许是药到病除,或许是因它是解药,金浓浓一口吃下药丸,顿觉神清气爽,浑身舒泰。
金浓浓活络活络筋骨,说不出的清爽和舒服,他笑着告辞,领着一帮家丁风驰电掣般的离开西门府。
喧闹吵杂的院子一下子寂静下来,玉家的人因玉浅浅突然好了,也就不等西门湘径自回到玉府。西门湘立在高大的槐树下,咯咯咯地笑着。
来无影去无踪的寒鸦见开怀大笑的西门湘,顿觉她给金浓浓的定不是好药,好奇地问道:“你刚才给金浓浓吃的是什么药?”
西门湘回眸,满地槐花秋草生,寒鸦近在咫尺,触手可及,原来她和他是这样的近。西门湘甜甜地笑道:“一个让他终生难忘的解药。”
当夜,金浓浓愤怒疯狂的将奴仆赶出自己的院子,一个人躲在大院里痛苦不堪地勤跑茅厕十来次,西门湘一夜间荣升为他的头号敌人。
明成瑾将养了半个月后,终于能下床行走。
趁着阳光明媚的好日子,织夏让顾綦搬出一张座椅放在平地上,扶着明成瑾坐下,一起看苍苍翠竹。
西院里种满了高风亮节的修竹,秋风吹来,却似一波又一波的海涛声萦绕在耳际。
忽然,黑压压的一片乌云遮挡了日光,凝神细看,流动的乌云竟是一群不知从何处飞来的乌鸦。
黑黑的乌鸦悉数落在院墙上、花树上、石台上、廊檐下、屋顶上,织夏惊得目瞪口呆,她指着突然飞来的乌鸦,呐呐道:“好多乌鸦,从哪里来的?”
明成瑾笑道:“我也不知道。”
“你看,屋檐上站着一人?”明成瑾侧首时,恰好望见笔直挺立的寒鸦站在高高的屋檐上。
织夏顺着明成瑾的目光,凝定一身玄衣的寒鸦,虽然她在明成瑾卧病在床期间,无意中跟寒鸦打过照面。
可她每次见着面色冷峻的寒鸦,都觉一股冷意从心底窜了上来,蔓延至四肢百骸,似要将她拖入无底的冰渊中。
那一双深邃冷冽的黑眸,黑漆漆的眼珠,一掠而过的眸光里,藏着刀刃般的寒意。
织夏只觉得身子发寒,一阵阵的冷意如山风般呼啸而来,她知道寒鸦是不祥之人。
好几次她想要警告西门湘应远离寒鸦,但西门湘喜欢他是不争的事实,而她不过是西门湘生命中的匆匆过客,若不是明成瑾生死一线,也许她这辈子都不会认识西门湘,更别说她的话西门湘会洗耳恭听。
明成瑾转过头来,温和地道:“你的手好凉。”
他执起织夏的手,用他长满茧子的手掌拢着她的嫩白素手,低下头往她的手心呵气,直到织夏的手渐渐回暖,他才松手,面上依然淡淡的轻松道:“衣衫穿的太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