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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二十、生存之旅

局面形成三派,四个中国人一派,两个日本女人一派,狄聪独自一派。

狄聪无疑是最危险的,他独自一人又没武器,不管落到哪派手中只怕都会把他用来过关。他心里不知有多后悔,这场游戏无疑有个最糟糕的开场,自己当时怎么脑子一热就相信了左青龙这个鼠目寸光的傻瓜呢?

并不是每一场游戏都要靠凶狠狡诈,牺牲他人来过关。反思起来,如果开始自己同左青龙据理力争,情况也许完全不同。且不论玩家之间是否彼此信任,但至少当时可以表明立场——这场游戏中国际主义精神比民族主义更重要,即使从战略意义来讲,抛弃战友换取自己活命,这种有损团结的作法从一开始就注定败局,难道人性的做法就注定战胜不了残酷的游戏规则吗?

如果说狄聪从前在游戏中学到了冷酷和精明,这次他又多领悟了许多。

第一,不管游戏多么残酷,都不应该有对方不可战胜的念头先入为主。

第二,即使人性值得怀疑,但讲求人性始终应该是首选,因为你不能肯定你的人性就一定感染不了别人。

第三,即使在争夺领导权时别人已提前行动,也不能放弃希望,如果认为你的想法才是对的,就该坚持到底,而不能因为环境变了而动摇。

“我绝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狄聪缩到一块大石上,作了一番深刻检讨,同时警惕是否有人追来,从上方的脚步声听来,两批人应该分头向两边跑了,游戏发生改变,从玩家与火线带士兵之争,变成了“中日之争”,不管哪一派捉到对方的人,都会用来作过关的筹码,最可怜的是自己,只怕落在中国人手上,也不会讲什么同胞情份,就算他们不相信由美说自己自私的话,在这个残酷的游戏中,也没什么人情可讲。

事实也如狄聪所料,由美和晓惠已理所当然地结成同盟,商量怎么将中国人逐个击破,击伤他们让他们失去行动力来过关,同时也尝试抓捕狄聪。中国人也是一样,商量先把两个日本抓起来过关,找到狄聪也会用他来过关。因为不管四人还是两人,都不认为自己有强行突破火线带的可能。

“我一个人有可能吗?”狄聪想到这个问题,可能性当然极小,当务之急先找个安全的地方养伤,再从长计议。

现在已经过了三关,玩家的活动范围已拓宽到整个岛的一小半,狄聪回头向安全屋的方向爬去,中国帮和日本帮处在对峙状态,应该不敢随便行动。安全起见,他绕过第三关火线带的最边沿,沿海滩后撤。

幸运之神总算没完全抛弃他,两边人马都没有大肆活动,狄聪在离他们两百多米的地方安全地爬过了第二关和第一关,退回了安全屋。当然安全屋只是暂时安全,没准他们也会搜到这儿来的。

狄聪脱下军装检查伤势,好在只擦破了肌肉,他撕碎衣带包扎,深呼吸缓解身体因撞击带来的疼痛。稍待恢复体力,他立刻找了一块海边的礁石下藏起来,为免人发现沙滩上的脚印,他选择从远处绕了一大圈,在海水中行走,让海水冲去脚印。

这个举动是对的,后来两队人都先后来察看过安全屋,他们很清楚狄聪不仅是个猎物,随时也可能变成猎杀他们的猎手。搜索未果后,三批人都各自隐藏了起来,游戏陷入真正的僵局。三批人刚好各占一个方向,谁也不敢轻举妄动。此时谁先被对方发现踪迹,谁的危险性就最大。

僵局让玩家迎来最大的敌人——饥饿、干渴、疲劳。

所有的玩家都没受过野外生存训练,岛上能吃的极少,没有淡水,狄聪在礁石下猫到天黑,饥渴终于迫使他走出来,虽然担心被发现,但更迫切的是找吃的。

没有谁在毫无装备同时又人数不足的情况下挑战第四关,在互相躲避的同时玩家开始艰难的生存。狄聪意识到一点,在对抗饥渴时,对方人数和武器的优势已经不存在了,这个岛说小不小,要碰到也不那么容易,胜利属于熬得最久的人。老天似乎也想看到生存竞争的结果,当晚下了一场雨,岛上形成大大小小的水洼。

他在礁洞里又躲了一天,忍饥挨饿,确认安全才出来,接下来,是漫长的逃亡期,渴了,喝雨水,饿了,打野味,掏鸟蛋,这森林里能吃的几乎都被他吃过,甚至是白蚁和蛤蟆,晚上苦熬着蚊虫的叮咬,他不敢点野菊来薰蚊虫,怕引来敌人,定期地换地方以防被人发现人迹,连足迹都小心用树枝扫去。

同文明世界的生活真是天渊之别,现在一切都要自己动手了,没有人吃过这么多苦,生存并不是件简单的事,这里白日热得像火,夜间冷得像冰,枯瘦的树叶挡不住热气和寒风,他时不时感冒发烧,或者吃错有毒的植物被折磨得死去活来,最难找的是食物,几乎没有动物,他挖过许多陷阱,但每次发现原封不动,极少捉到动物,常常是一晚又一晚地饿得睡不着。多少次被困境和孤独折磨得发狂,但他终于熬过来了,为了活下去。

时间飞快,一个半月过去了,他慢慢适应了这座岛上森林,他拥有了越来越纯熟的野外生存技巧,他懂得分辨能吃不能吃的植物,掌握了寻找水源的方法,学会用苔藓和枯草把住所布置得温暖舒适,学会用干菊花赶蚊虫,还能从地上的动物足迹判断猎物的去向。

他开始成为一个野外生存的能手,大自然赋予了他另一种体魄和智慧,他有了像马一般的胃口,从野菜到蚯蚓,再难下咽的东西都可以安然放入嘴里吃得津津有味。有了吞剑者般的消化力,他的肠胃生出强大的壁膜,胃液骨头都能消化。有了猿猴的身手,敏捷出没于树枝之间,鹰的视力,即使黑夜也阻挡不了他的视线,土拨鼠的双手,瞬间能赤手在地上挖出一个大洞。

他的模样也变得很厉害,他头发胡子老长,皮肤从往日的白皙成为棕色,手脚生出厚厚的茧皮,从前他的双臂和大腿肌肉格外发达,因为他太多的时间都是在健身,现在慢慢向全身协调发展,更加匀称,从前身上的衣衫早烂了,他用兽皮做成幔子围在下身。

他仿佛成了一个野人。但这么久,他一直没再碰到过其他人。

“他们还活着吗?”狄聪担忧着也警惕着,担忧的是岛上能吃的越来越少,他肯定就算吃草根树皮也熬不到三个月,身体严重营养不良,变得无比虚弱,潮湿又善变的天气让他得了体热病,正如主持人所说,没谁能在这岛上生存三月之久,像自己一个外行人熬这么久,已是超限度发挥了。

他觉得,在身体彻底垮掉前,自己也该主动出击,他已经饿得无比瘦弱的四肢提醒他,再不行动以后连拿枪的力气都没有了。

突然,他听到远在第四道防线的方向传来一声枪响,约莫十多分钟后,又传来一声。

“怎么了?是他们遭遇上了?还是另有变故。”他记起在过第一、二、三关时,行程的时间间隔也是在十多分钟左右。

“难道……”他不再迟疑,飞快向关卡的方向奔去。

他小小翼翼接近第四道火线带,发现第四关的士兵居然已经撤走了,在士兵的原驻点地上有一滩鲜血。

“他们牺牲了一个人过关!”他肯定了这个想法,继续前进,果然,在接近第五关时,那里的士兵也撤走了,地上又有一滩鲜血。

他更加小心翼翼地行动,没多久,前面听到悉悉率率的声音,他拨开树叶,看到令人吃惊的场面。

由美和晓惠互相搀扶着,一边大口喘气一边前进,后面跟着中国男人,其中一个背着另一个,他们经过长期的荒岛生活都已全身破烂不堪,个个面黄肌瘦,眼神黯淡无光,那饥渴疲劳的样子如同从地狱中爬出的饿鬼,双方呼吸似乎都没力气,互相间没有任意敌对之意。

他们在快靠近第六关时,晓惠打个跄踉,与由美双双跌倒在地。

“休息……休息一会。”男人也无力地滚倒在地,被他背在的那个男人掉在地上,看样子已是晕迷不醒。

“不能等。”由美喘息着道,她看着昏迷的男人:“志明,他就快死了。”

志明大概是叫这个背人的男人,他喘道:“一分钟……一分钟就好。水,给我水。”

晓惠手中拿着一个布袋水壶,她犹豫地看着由美,由美用日语道:“给他吧。”晓惠把水壶丢给他,他接起来一口喝个精光。

“继续。”由美催促道,终于,他们来到了第六关,狄聪看到他们手上只剩五个翻译器,包括自己被他们夺走的那个,说明五个人已经为过关付出了生命。

由美按下所有翻译器,三名士兵下来,由美艰难地道:“我们……交出人质。”男人把昏迷者抛到士兵面前,士兵摸摸他的鼻息,确认他还活着,向其余士兵点头,几声枪响,子弹把昏迷者射穿,但他动都没动一下,看来就算不枪杀他他这条命也已经去了九成九。

士兵撤退了,志明看着远方,眼中泛出绝望之色:“三关……只剩三关了……”他仰头倒在地上,突然痛哭失声:“不,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易先生。”看来男人姓易名志明,由美道:“我们已经协议好的,我们保证会达成你的条件……”

“去死吧,臭女人!”他突然拔出手枪对准她们:“我要杀了你们,大不了大伙一块死!”

但他太虚弱了,动作又慢,狄聪注意到他手臂和脸部都是乌黑的,分明是中毒的迹象。晓惠已抢先举枪打中他的手臂,他惨叫一声倒地,枪也滚到一边。

由美上前把枪踢到一边,举手要打晕他,这时狄聪突然从草丛中冲出来重重把她一撞,撞得她刚好倒在晓惠身上,就地一滚捡起了枪,一手扼住她的喉咙一手枪对准晓惠,“不许动!”

晓惠急忙举枪对准他,双方都不敢开枪。狄聪拖着由美来到易志明的身边,易志明看到他露出惊讶的眼神:“你还活着?”

“怎么会这样?”狄聪问。

“该死的小日本……”志明痛骂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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