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了吗？为何不见一丝烛光？
还在奔走？太累了……
抱歉啊，忘了问你的名字，我不能陪你了，别生气哦。
“醒了吗？”
唉…原来我还在梦里啊，你的声音怎么变得这么纤细了，跟女孩子似的。
“因为我就是女孩子啊。”真好听。
荆默惺忪地睁开纠缠在一起的眼皮，迎入瞳中的是张精致绝伦的脸，眉头稍皱，有一股好闻的药香扑鼻而来。
“做噩梦了吧？满头的冷汗。”女孩说着伸手帮他擦拭额头上的汗水。
静默顿时有点仓皇失措，扬起茫然的双颊，长这么大都还不曾与异性这么接触过，更何况对方还是这么漂亮的女孩。
女孩或许是看出了他的窘迫，自顾自的说道：“我是名医师，救死扶伤是我的本职，用不着害羞的。”
“这里是医馆吗？”荆默吃力撑起身体，抬手拍拍疼痛的后脑勺，四顾环望，确实是医馆，空气中还飘散着几味似曾相识的药草味。
“啊！”一股钻心的痛楚从手心传来，他一哆嗦，低头看时，自己的右手早已经用纱布裹成了一个白粽子。
“啊，这是……这是怎么回事，我的手断了？”荆默吃痛隐忍着，就算手断了，男人也不应该哭，特别是在女人面前。
女孩有些好气的扶额，“手没断啦，只是灼伤了。”她俯身凑到荆默面前，低声说：“而且很严重哦，太不小心了。”
荆默又是一阵脸红，撅嘴瞥向一边，细细打量着医馆的陈设，虽然说不上多么金碧辉煌，但却素白安静让人很舒服。
女孩笑意盈盈的接着说：“很宁静不是吗？”
窗外的天空挂着晚霞，丝带似的飘忽不定，偶尔几只不知名的飞鸟划过，也只是增添了几分美好，云兴霞蔚。确实很宁静美好啊！
静默回头发现女孩正兴趣傲然的看着自己，好看的脸上浮现着仿佛永远也不会褪去的笑容，像是冬天和蔼的暖风，如春日绽放的花蕾，让人心动，令人陶醉。
但荆默却吓出了一身冷汗，这是什么情况，他感觉自己就像是案板上的一块肥肉，女孩垂涎欲滴的看着猎物，那是狮子一般的眼神。
明明是美好的事物，怎么到自己眼里就成了怪物一般的存在呢？
“我是怎么到这里的，为什么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他强忍着疼痛，极力避免舌头打颤。
女孩双手抱胸，一身素白，以一副好笑的神情倚靠在窗台上，微风拂起额间青丝，好看的让人目光流连忘返。什么云兴霞蔚，都去见鬼吧，有什么比得上此间一刻呢！
“那得问你自己了，我们这儿不是施善堂，治病是要花钱的，你不想卖苦力还债吧？”
荆默听得一身冷汗，什么此间一刻，还是你见鬼去吧，果然只有云兴霞蔚适合我。
荆默红着面颊，带着些许的迷茫对上了那双在月光下也波澜不惊的眼睛，已然是新月初升，微微寒冷的月光洒满肩头，如星空中璀璨般的亮眼，羽化而登仙。
“哦，对了！”女孩突然回过神来，“这是我父亲开的医馆，萧洛菲，主治医师。”
这回换荆默扶额了，这姑娘怎么不按常理出招啊，看来装可怜是行不通了。
“荆默。”
“荆默？姓氏倒有点意思。”
“时候不早了，姑且留宿你一晚，明天叫你家里人来付账。”萧洛菲别着手，甩下一句话，哼着小曲幽步而去。
荆默一拳打在床沿上，痛苦的撑起头，为什么什么也记不起来，好像忘记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事，到底是什么？
他微微颔首，似乎有一个很长很长的梦，长到仿佛曾经真的发生过。梦里有一面镜子，氤氲间倒映出了另一个自己。那是一个恶魔，惊悚的脸长满骨刺，外翻的皮肉带着青筋孤零零挂在骨头上。眼眶内的瞳仁却意外的明亮，目光如炬，有着任何魔鬼都无法拥有的血色龙瞳，黑暗中像是喷泄熔浆的洞口。
那是复仇的火焰，杀死了光芒！
荆默猛地打了个激灵，坐直身板，腿有点麻木，伤口仍然剧痛，五指连心，痛彻心扉。
那怪物究竟是什么？只是噩梦的话真的就太恐怖了。
“哥哥……”
“哥哥！”
谁！谁在那？他紧张地环望四周，夜闲人静，空荡荡的房间，微弱昏黄的烛火。他宽心叹了口气，是惊吓过度了吗？
空气中飘散着好闻的药香味，竟有安神抚息的功效。荆默抬头望向窗外，月已高升，新月隐与密云之中，只露出一小段，像是牛角尖。他会心一笑，这女人太凶狠了，看上去大不了自己多少，却有着不食俗尘烟火，不谙世事的成熟。
他轻笑着摇头，摆弄着用纱布缠绕伤口所打的结。
善良，柔和……他读到了这女孩的性格。
又是从什么时候起，稚嫩的小鬼头也开始能够读懂他人心声的呢？
一片宁静，一片喧哗。
·
在哪？
潺潺的水声，清冽入髓的寒风，好像还有股些微的草木芳香。桨橹摇曳的吱呀声，以及林间幽然的蝉鸣声。
身旁传来几声巨大的叩响，震得耳膜都要裂了。
“醒了？睡得可真沉。”不用看也知道是谁，阴晴不定的情绪，还有稍带委屈的语调，又是那个恶魔啊！
他咯咯的笑着，手搁在脑门上，视线中有挺拔的树木，扭曲的枝叶，还有……满天繁星。
“真好啊。”荆默喃喃地说，像是梦呓。
“什么？”
“我说，假如这不是梦境不是挺好的吗。不用为生存而算计啊。”
“哥哥，你想要这样的生活？我可以帮你实现哦。”男孩谄媚的笑着说，手不自觉地伸向躺在身前荆默。然后又顿了顿，继而说道：“只需要跟我交换，这的一切，或许更多，都会是你的。”男孩高高的举起手，食指虚空地画了个逆时针的圈，繁星像是接收到指令般，斗转星移。
原本岑寂的星空顿时绚烂起来，星斗有规律的旋转，而后越来越快，拖曳着冗长的光尾，连成一片。仿佛都能听到低沉的呼啸声。
荆默惊得下巴都快掉了，张大嘴巴呆呆的看着这一超乎常理的景象。
“在这里我就是创世者，所有事物都要遵从我的意志，就像是帝皇。现在这个位置该让给你来坐了，我亲爱的哥哥！”
荆默不由得嗤笑：“这就好比是小孩子的堆城堡、过家家。敢情只有你一个人困在牢笼里独自称王？”
男孩突然大笑出声，然后笑声又戛然而止，“你比我想象的要聪明。”他不笑了，似乎有些失望沮丧，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男孩仰头叹息，苦笑着说：“我知道你太累了，我又何尝不是呢。等的太艰苦，心也会结茧啊。让我替你承担痛苦，好吗？”
荆默笑着摇摇头，“你今天的话很多，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婆婆妈妈了？”他抬起手凝视了许久，“毕竟这只是场梦，无论是当创世者也好，还是神也罢。连伤痛都没有，心迟早会麻木的。”
男孩惋惜的扶额，靠在船板上伸手戏水，哼着小曲捞月，波光粼粼……
·
一股疼痛打心底里喷涌而出，心不像是放在胸腔内，更像是放在砧板上。
“眉头皱的都快抽筋啦。”
荆默顶着刺眼的晨光，慵懒地坐起来。低头就看见一袭白衣的萧洛菲正在给自己换药，金色晨光洒在身上，少年面色绯红，默然不语。他好像看到氤氲中有一位天使，挥着翅膀悠然而至。
“怎么，看傻啦。”荆默捂着被敲痛的脑门，骂也不是，不骂也不是，最后只能嘟囔出声。
好吧，幻想终究是幻想，总会破灭的。
“睡得这么死，做什么黄粱美梦呢？”女孩嘿嘿笑着凑近少年，神秘兮兮的问。
毕竟荆默和异**往的经验太少，完全不适应萧洛菲的这种亲近方式，只觉得面颊火烧一般的疼，耳根红的都快没知觉了。
荆默茫然的摇头，脑海里空空如也，隐约察觉到哪里有蹊跷。右手何故伤成这样，受伤了是小事，可让人生活不能自理，这就挺难为情了。况且都一整天了，老头就算再怎么老来健忘，也不可能放任这么个大活人玩失踪吧。
“我看到你眼珠子再转，打什么小算盘呢？”萧洛菲说着又往他头上来了下。
荆默无语的捂头，刚要说出口的借口硬是被咽了回去。就在两人相视尴尬的时候，静默的肚子特别应急的咕噜咕噜响了。
他指指因为饥肠辘辘而作怪的肚子，极深情并茂，含泪言泣地说：“我饿了。”
萧洛菲捏着他的脸蛋，咬牙切齿道：“老实给我在这呆好，要敢乱跑的话，嘿嘿，我可不仅只会救人哦。”
望着她离开的背影，荆默抹了一把冷汗，心想这女人未免太狠了，不逃跑的话估计也难免会掉层皮。
其实从偷摸出病房起他就感到十分诧异，太安静了，一切都莫名的井然有序，全然不像是混沌之地该有的风格。
在荆默的印象当中，混沌之都十伽就是乱世，万恶当道，名副其实的罪恶之都。民众的生存环境简直糟糕的如同贫民窟。
然而医馆的陈设很有大家风范，主人明显意图低调而又不失身份。虽然没有雕檐画栋，只是单调的素白，但却有点洗净浮华见本真的诗意，廊腰缦回，高亭轩榭。
不错，荆默啧啧的赞叹着。
一路上遇到很多人，大部分是来求诊的病人。他重重的呼了口气，尽量表现的自然。她萧洛菲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绝不可能找出逃匿于十伽的我。
离门槛也就一步之遥了，他怀着沉重的心情迈出脚去，却迟迟不肯落地，仿佛这一脚踩的不是土地，而是灵魂。
不是没想过做工还账，只是一想起萧洛菲那神态就觉得没必要。冥冥中有些不对劲，好像看到过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可就是无论如何也记不起来，有股力量推动着自己去一探究竟。
荆默松了口气，出了门你们就管不了我啦。可随即笑容就僵住了，这是十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