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赶紧让拉拉去敲青然的门,可是青然没有任何反应。忽然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我和拉拉在外面又敲了半天的门,我只听到“咕咚”一声,就像有什么东西从床上掉了下来,万般无奈之下我只好撞门。
我们破门而入之后,两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空荡荡的房间里满是绿色的藤蔓,细长而均匀,外皮光滑细腻,在灯光下闪着幽幽的光泽,像希腊传说中妖女的头发。轻微的呼吸声从角落里传来,我们绕过大床,看见青然躺在角落里,身体蜷缩起来,左手异常肿胀,食指的伤口被撕裂,数根绿色的植物从身体里延伸出来,似乎有生命般微微颤动。而青然的身体就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原本肥硕的身体已经被掏空了。
青然勉强地睁开眼睛:“不要叫……救护车。”
“嫂子,你现在的情况……不叫救护车怎么能行呢?”
青然倔强地摇头:“要是被其他人知道郭子明的老婆是个怪物,他本人和他的事业都会受到影响……”
“你感觉怎么样?”我把青然轻轻地抱起来放在床上,她的身体轻得像一片落叶,但是抱起她的时候,整个房间的绿色藤蔓都开始不安地扭动,发出沙沙的声响。
“我没事。”
“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是不是认识一个叫齐万天的教授?”
青然点了点头,一会儿青然似乎很疲倦,很快就睡着了。似乎刚才那些植物从身体里跑出来耗费了她所有的精力。
我让拉拉陪在青然身边,自己走到客厅里拨通了罗全的电话。
“你怎么知道她会认识齐万天教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面对这样乱七八糟的事情,我的思维变成了一团乱麻,我现在只能大致地明白青然体重变轻是因为她身体里只有一些植物,真的很少脂肪,整个身体都是植物支撑的。
“事关重大,我飞过去跟你当面说。”罗全说完匆忙地挂断了电话。
【10】
第二天一大清早,罗全找到了我,我们按照青然说的地址一路摸过去,发现那个地址居然是被红灯区围绕的一家美容院。
这是一排即将拆迁的平房,白天这条街就像休眠的蛇,没有了生气,做生意的姑娘们应该都在睡觉。每家门口都有很多烟盒还有烟蒂,美容院门口还算干净。美容院的牌子是白色的木板上面用红色的漆写的“美容院”三个字,临街有一扇小窗户,和门一样漆成白色,玻璃擦得很亮,里面挂着桃红色的帘子,很神秘的样子。
我敲了敲门,震得门上镶的玻璃“哗啦哗啦”地响。
“谁呀?”一个尖细的女声响起。
门开了,伸出一张刻薄的脸,单眼皮,嘴唇很薄,锁骨突出,肩膀尖锐得像两把刀,看得人眼睛疼。
“请问,齐万天教授……在这吗?”罗全问的时候心里没底,他怎么也不相信那个老头会藏在这里。
“不认识!”哗啦一声,门关了。
罗全不死心,又哗啦哗啦地敲门:“你让那老头出来!”
那张刻薄的脸又伸出来:“都说了没有齐万天了!”
“你告诉他,罗全来了,要见他!”
“来这条街的男人都是找姑娘的,你们居然要找老头子,变态!”说完,门又关上了。
我和罗全四目相对,无奈地站在原地,
“走吧,早上你还没吃饭吧?”我说。
“我不饿。”罗全点了支烟。
“齐万天到底是谁?”
“是我的恩师,他已经失踪很多年,我和我的同学们都在找他。”我们一边走一边聊,没走几步,就听见身后“哗啦”一声。
门开了。
“哎,你们两个,对,就是你们,过来一下。”那张刻薄的脸机警地看着周围。
【11】
我们又马上返回去,随着女人走近了黑洞洞的走廊。那个女人总是回头打量我们,搞得我们很不自然。
本以为这是个很小的美容院,进去之后才发现其实很大,尤其是地下室的部分,足有一两百平方米。
很显然,建立这个美容院就是为了掩藏这个巨大的地下室。地下室其实是个先进的实验室,从设备上来看想必投资非常巨大,不是一般的财力可以支持。
女人把我们带到一个客厅,黑色的真皮沙发,雪白的地砖,光可鉴人,严肃不失品位。
“齐教授在哪?”罗全焦急地问。
“我马上带他过来……”女人说完转身出去了。
“我马上带他过来。”这句话有些不同寻常。一般来讲可以说“我请他过来”或者“我让他过来”,我带他过来,一般是跟比自己辈分或者地位低的人才这样说,又或者……
忽然门开了,女人推了个小车进来,车上有个巨大的箱子,箱子的外面用黑色的布裹得严严实实。
到了房间中央,女人手一扬,露出两个一米八长半米宽的箱子,并排放在一起。水晶质地,灯光下闪耀着明亮的光泽。
但是当我看见两个箱子里的东西的时候,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
罗全只是脸色变了一下,并没有太惊讶的神色。
这两只箱子,左边那个是一具尸体,全裸的男性,50岁左右,鹤发童颜。单看头部,任谁都会觉得这是一个熟睡当中的老人,当然我说他是尸体并不是猜测,因为他的胸腔被掏得非常干净,干净得让人觉得那是屠宰后的动物,尸体甚至用大量的水冲洗过,皮肤的断面泛着粉红。
另一个箱子里是一小段绿色的虫子,细长而柔软,在箱子里不停地蠕动像在寻找出口。
“他成功了!”罗全的口气里是满满的不可思议。
“谁成功了?什么成功了?”我惊讶地问,可能是我的声音有点大,箱子里的“虫子”忽然抬起了头,朝我的方向张望,罗全马上把食指竖在唇边,神色居然有些慌张。
瞬间,那只“虫子”身体剧烈地抖动,原本只是筷子粗细,瞬间直径增大到和啤酒瓶差不多,它反应剧烈,两只箱子碰撞在一起发出“咣当咣当”的声音。
“你吵醒它了。”罗全说。
“怎么办?”我小心翼翼地问。
罗全没说话,只是拉着我坐在沙发上等待,大概过了两个小时,我甚至姿势都没敢换一个,背后都湿透了。
箱子里的“虫子”终于恢复了原来的状态,甚至比原来更细小,像一只吃饱的小狗,惬意地趴在箱子里。
罗全轻轻地站起来,我也跟着悄悄走过去,罗全对着女人点点头。
女人手上拿了一支类似遥控器的东西,按了一下,两只箱子的边缘忽然紧密靠拢,然后相邻的两个面同时升高并翻转90度,贴在箱子的顶部,两个箱子合并成了一个。
“虫子”忽然抬起“头”,然后异常迅速地移动到老人的尸体身边,从剖开的胸腔游进去……忽然,老人的胸腔里像被倒进了绿色的“液体”,“水面”不停升高。
就在“水面”稳定在胸腔容量三分之二的位置的时候,我才看清这根本不是什么液体,而是很多非常细的“虫子”,全部缠绕在一起,并且不停蠕动造成的视觉误解。
渐渐地,虫子像收到命令般,各就其位互相缠绕,就像细竹叶编成的艺术品,形成了五脏六腑的形状,除了颜色,其他都非常逼真。我终于明白为什么青然做透视也查不出问题,透视轮廓上看当然没有任何差别。
当“虫子”不再蠕动,“尸体”忽然睁开眼睛,看了罗全一眼。
“你小子还是找到我了。”老人说。
“老师,你成功了!”
“你们先等我一会儿。”然后他微微转头,看着女人,“月鱼,帮我‘收口’。”女人点了点头,把老人推走了。
只剩我们两个人的时候,我问罗全:“现在你可以给我一个解释了吧。”
罗全看了我一会儿:“其实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只知道,我的老师在研究一项科技。老师把这项科技命名为植物人,可以让人起死回生。”
“你是说刚才那截凶猛的‘虫子’是一种植物?”就我的认知经验来讲,欢蹦乱跳的虫子,跟一动不动的植物不大可能联系在一起,至少表面看是这样。
“你说动物和植物最本质的区别是什么?”罗全问。
我皱着眉头仔细地回想中学生物课上的知识:“如果没记错的话,我想应该是在显微镜下观察他们的细胞的时候会发现,植物的细胞有细胞壁,而动物细胞只有细胞膜,没有细胞壁。”
“没错,所以即使会跑的虫子也可能是植物,只要它的细胞有细胞壁就可归为植物。很多人以为不会动的珊瑚是植物,其实珊瑚的细胞是只有细胞膜的,所以它也是动物,很多事情不能只看表面。”
“但是至今在人类的认知范围内还没有会跑的虫子是植物。”
“那是过去,在我的老师研究成功之前的事情了。”
【12】
只一会儿工夫,月鱼推着齐万天教授进来了,齐教授坐在轮椅上,神情泰然。我们两个马上从沙发上站起来,说心里话看见一个死掉的人这么快就活过来,还离我越来越近,我心里毛毛的。
“你小子还是找到我了,哈哈。”齐万天教授豪爽地大笑,声如洪钟,然后伸出手,向下挥动两下,示意我们坐下。
“老师,这是我的朋友梁络,他来是受人之托要问您几个问题。”
“年轻人,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我。”
我的脑袋忽然混乱起来,我的疑问太多,就像一个饥饿许久的人,忽然面对一桌的山珍海味,竟然不知道从何下口。后来我还是决定从事情最初的起点开始问。
“齐教授,您是否认识一个叫青然的女士?”
齐教授不假思索地点点头:“认识。”
“您是怎么认识她的?”
“我救了她的命,她帮我完成了试验。”
“也就是说她是第一例成功的试验者,是吗?”
“是的。她有先天性的心脏病,来日不多,当时我通过黑道的朋友打听是否有人愿意做这个试验,我愿意出50万人民币。她找到了我,她说,如果我能活过来,就不要你的钱。”
“她说过为什么愿意冒这个险吗?”
“嗯,说起来她真的是个重情义的人,她说要多活几年好好地照顾她老公。”
“试验是什么时候做的?”
“今年夏初。”我简单算了一下时间,正好是从泰国旅行回来。
“她的体重,就是因为植物代替了身体的脏器,所以减轻了?”
“就是这样。”
“可是她自己似乎不知道是这么回事!”齐万天教授的脸色变了一下,我赶紧说,“我只是想问她对试验的事情知道多少。”
“很少,但是之前我跟她签订了协议,如果她因为试验死掉,我赔偿她1000万。”
“老师,您有这么多钱吗?”
齐教授非常认真地摇了摇头:“当然没有,我毕生的心血和积蓄都在这里了。”
“那你还敢签这个协议?”罗全惊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