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采风办事能力很强,但人确实有点小心眼儿,而且很记仇,稍有点事情不顺他的心意,下次准给你穿小鞋。这么想着,我就更怕了,今天我私拆了他的信件,他会怎么对付我呢?
“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毙。”我突然说。
魏青惊讶地看着我:“你想干什么?”
“我想把1619宿舍的门撬开。”我忽然变得有点神经质,“或许聂采风就在里面。”
魏青去楼下值班室借来了锯子,年轻老师就是好说话,宿管简单问了两句,就把锯子给了他。不一会儿,楼道里就只剩下锯锁的声音,弄了足有半小时,“咔吧”一下,锁被我们锯开了。
灯闪了两下,亮了。
空气有些浑浊,夹杂着衣物散发出的霉味。我皱了皱眉头,开始跟魏青在屋里转悠。聂采风的东西果然都还在,一切都像是两年前的老样子,橱子上贴了张他的照片,正是那次出游时照的,背景是五峰山风景区。
这时,魏青拽了拽我的胳膊,又指了指床上。我看过去,在一堆乱糟糟的衣服中有一床浅蓝色的被子,很普通,是学校统一发放那种。我的心也揪起来,因为那被子隆起来,像是裹着一个人!
【6】
我开始剧烈地呕吐。
被子掀开一半,透明的大塑料袋里,包着一具只剩下骨头的尸体。尸体的嘴巴大张着,像凹陷的坑,埋藏着说不出的秘密。
魏青的反应比我好不到哪去,他不停说着“怎么办怎么办?”我没说什么,拿起手机就报了警。不一会儿,警车来了,七绕八绕才开到我们公寓楼底下。
问讯很快就展开,给我做笔录的是个年轻的警察,显然对我的话不太相信。
“你是说,死者的灵魂潜入你的宿舍,然后把信拿走了?”说着他用笔点了点我,“私拆别人信件是不允许的,你知不知道?”
魏青的处境也挺尴尬,我听到另一个给他做笔录的警察问:“你怀疑看到的那个人,是死者的鬼魂?”
魏青没有争辩,狠狠地吸烟。楼道口挤满了围观的学生,平时没事儿一个人影都看不到,这一出了事都露头了。
又等了一段时间,一个老警察从1619宿舍里走出来,他跨过那条黄色警戒线,张口就问:“谁第一个发现尸体的?”
我抬了抬手。
“你是怎么进来的?”我以为他会说跟尸体有关的事情。
“我们用值班室的锯弄开的。”我说,一旁的魏青也跟着点头。
“这锁是新换的,跟其他宿舍的锁不一样。”老警察说着亮了亮被锯开的锁,我盯着看了一会儿,果然,这把锁并不是学校里配发的。
“估计是什么人把锁换了,然后把尸体弄进来。”老警察说。
这时候法医也从里面走出来,我忙问道:“尸体是谁?”
法医说话很不客气:“这要经过鉴定才能确认。”他摘下手套,又说,“大致死因已经查出来了,是颅骨遭受重击而死。”
我现在关心的是,这具尸体,究竟是不是聂采风的;如果是的话,又是怎么跑到了这里的。
那晚上,我压根没睡踏实,想着对面曾有个尸体跟我朝夕相对,就忍不住头皮发紧。我给女友林妙妙打了个电话,想要倾诉一下。
“啊!刚才我听说你们公寓楼出事了,没想到是你发现的尸体!”林妙妙总是这样,性格大大咧咧,可能是互补吧,我们在一起很少吵架。
“我想去学校外面租房子,这里我无论如何住不下去了。”我说。
“对了,我今天回去帮你问了,宿舍里有个姐妹认识那个女孩。”
“哪个女孩?”我脑子里乱糟糟的。
“就是聂采风的女朋友啊!”
我一下从床上坐起来:“有没有联系方式?”
林妙妙在电话那头叫一个舍友的名字,然后对我说:“让她跟你说!”然后电话就被她舍友接过去。
“你找她干什么?”林妙妙的舍友说话很直接,“我跟徐染是高中同学。”
“有急事找她。”
“你见到她也未必能问出什么来。”林妙妙的舍友突然把声音压低,“她疯了!”
【7】
几天后,当我找到了徐染所在的精神病院,精神病院的工作人员告诉我徐染正在接受康复治疗。
我心中一喜,问道:“你是说徐染没有完全精神分裂?”
工作人员点头:“当然,她只是轻度病症,如果恢复得好,是可以完全恢复的。”
我坐在休息室的长椅上,等着跟徐染见面。
半小时后,一个脸色苍白目光略显空洞的女孩朝我走过来,在她身后跟着一位护工。女孩在我跟前停下,问:“我是徐染,你找我有事吗?”
我一下有些错乱了,眼前的女孩完全是个正常人,说她有精神病,简直是造谣。不过很快我就在心里否认了这个想法,徐染多少还是有些精神障碍的。
“你认识聂采风吗?”我直奔主题,从包里掏出一张聂采风的照片,那是昨天贴在聂采风床头的那张,被我藏了起来。
“认识啊,他是我男朋友。”看得出,徐染患病前是个文静的女孩。
“那你知道他去了哪里吗?”我又问。
徐染语气有些失落:“他很久都没来看我了……”
我有点失望,心想这次恐怕白来了,就听到徐染自言自语地说:“阿风,你不要总是一门心思学习,都什么时代了,脑子要灵活一点,你去想点别的办法,专升本也不是什么难事。”
跟着她的护工嘀咕道:“又开始犯迷糊了。”
我问那个护工:“她是怎么精神分裂的?”
“被吓坏了脑子,老是说见到自己男朋友的尸体挂在她房间的门上。”
“什么时候的事?”我问。
护工边哄着徐染边说:“快两年了吧,听说是她男朋友失踪后没多久就这样了。”
徐染这个状态,空间里的日志肯定不是她写的,更何况精神病院里没有通网络,徐染每天都生活在医院的监护下,她没有机会上网。
那么写日志的又会是谁呢?所谓的报复又是什么?我不禁心烦意乱起来。
手机又响了,是魏青打来的。
“警方的鉴定结果出来了,那具尸骨就是聂采风的,死亡时间大约两年前。”
“已经证实了?”我问魏青。
“是的,按照时间推算,很可能就是两年前那次出游时被人害死的。”魏青说完,电话里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他又开口了,“蒋辰,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8】
我打车回学校,在办公室里找到魏青。
等其他人都出去后,魏青从抽屉里拿出一张表格,递给我。
那是一张名单,一共29个人,是我专升本之前的班级花名册。每次谁翘课或者早退,一丝不苟的聂采风就会在上面画一个叉。
“上面的人你都认识?”魏青问我。
我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于是又盯着花名册看了一遍,在这些名字中间,赫然出现一个陌生的名字——涂健涛。
“他是谁?”我问。
“他本该是你们的同学。”魏青点了根烟,“可他家是农村的,付不起学费。开学时他跑去跟校长求情,说自己在外面打工交学费,每次期末考试都保证班级第一。因为他的这个实际情况,校长就破例答应了。”
“然后呢?”
“涂健涛果然没有食言,两年内他不仅交足了学费,而且每次期末考试成绩都是班级第一。”魏青说,“但是因为他从不来学校上课,学校也担心传出去影响不好,就给了你们一份29人的班级花名册。”
我脑中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大一大二两年,每次期末考试,班里总会出现一个陌生的男生。平时谁都没见过他,每学期只有那几天他才会出现,跟我们坐在一个考场里,做着同一份试题。他就是涂健涛?
“也就是说,我们班实际上是30个人?”我想了想又问,“那他有没有参加专升本考试?”
魏青点点头:“他报名了,但是没有来参加。”
“为什么?”我急于知道答案。
“因为他被人杀死了。”
见我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魏青干脆拿出几张钉在一起的名单来,我一张张地翻看,每张上面都有涂健涛的名字,名字背后跟着每一科的考试成绩。一个小硬皮本掉出来,我随手捡起来,是一个学生证。翻开后,上面的人果然是那个在期末考试时出现的男生,而底下的姓名栏上,赫然写着“涂健涛”三个字。
这个人是真实存在的,只是我们一直不知道,他曾是我们班级的一员。
“是谁杀了他?”我觉得喉咙干干的,咽了口唾沫。
“不知道。”魏青又点上一根烟,办公室里烟雾缭绕。
“他是个很懂事的孩子,完全有能力考上本科,然后就可以享受学校提供的助学贷款,最后顺利读完大学。但是,他被人杀死在自己的出租房内,胸口被匕首扎出了一个血窟窿。”魏青惋惜地叹了口气,接下来他话锋一转,“有件事我一直没说,现在说出来也已经无从考证了。”
我瞪大眼睛,等他把话说下去。
“涂健涛出事那天晚上,我正好在办公室值班,夜里12点多我才起身回宿舍,在路上我碰到了聂采风。”
“虽然他很从容地跟我打招呼,但仍难掩饰眼神里的慌张。我当时并没多想,笑着问他:‘你小子这么晚才回来,是不是干什么坏事去了?’没想到他反应出奇强烈,夸张地冲我摇手。”
“聂采风可能杀死了涂健涛?”我一愣,又问,“为什么不报告学校?”
魏青眼中闪过一丝惭愧:“当时马上要专升本考试了,大家都拼命学习,我不希望任何人因为任何原因被耽误,所以……”
我不敢往下想了,难道聂采风就是杀害涂健涛的凶手?果真这样的话……我猛地想起出游时聂采风在我耳边说的那句话——下一个就是你!
难道,他曾预谋杀我?
【9】
我已经从宿舍里搬了出来,只简单拿了些生活用品和衣物,我的女友林妙妙考上了本校研究生,正在准备复试,到了晚上才能过来陪我。
不过我多少是有些担心的,林妙妙最近跟一个男生走得很近,听说也进入了研究生复试。我见过那个理科生,林妙妙经常跟他在网上探讨鱼雷、火药等等的制造过程。听说那家伙有遗传性癫痫症,林妙妙怎么会看上他呢?应该是我多想了,对此林妙妙却毫不避讳,弄得我哭笑不得。
但愿是我多想了吧。
百无聊赖中,我又打开电脑登录了那个QQ空间。这次里面没有更新,还是那篇日志,后面跟着那条回复。留言的人网名叫如影随形,之前我加过他好友,一直没通过。我呼了口气,准备再试一次。
电脑发出咳嗽声,那边很快就通过了。
我忙不迭打开会话窗,对方头像是个绿了吧唧的青蛙,我又查看对方资料,只在毕业院校一栏上写着财政学院,原来我们是校友。
对方的头像暗着,我缓缓打出三个字“你是谁”,然后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