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俊两人已经饿坏了，看情形估计好几天都没吃顿饱饭。饭菜一上来，他们就完全顾不上说话，也顾不上体面，埋头专心苦干，一顿狼吞虎咽。
王启明饶有趣味地看着盘子里的菜肴逐渐消失在两人满塞的嘴巴里，先是肉，再是青菜，再是汤，最后是汤汁。
期间，朱俊被食物噎到过两次，捶胸顿足的捣鼓好一阵子，才把卡在喉咙里的食物咽到肚子里。他全然不顾自己的狼狈样被餐厅的其他顾客尽收眼底，专心致志地履行着自己的本能职责。
相反，朱旺发就斯文多了，他尽量把食物多嚼几口，抿着嘴巴，避免发出像朱俊嘴里正在发出来的巨大声响。
王启明看到了两个完全截然不同性格的人在面对饥饿时的态度：前者遵从自己的本能，只要对自己有利，竭尽全力，义无反顾，视旁人如无物，视道德礼节为草芥；而后者表现出了一种超乎常人的隐忍，在社会结构下，尽量做到对社会规则的尊重，哪怕是饥渴难耐。
王启明在心里忖度着，他一时半会也难以判断自己在这种情况下会做出什么样的抉择，或者说什么的的方式他比较欣赏。现在他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根据他的记忆，朱俊在后来明显要更成功。也只有这样的人，才会在后来说出类似“这有什么？大不了就是开几辆法拉利进黄浦江”这样的话。
直到桌上的饭菜全都精光的时候，朱俊和朱旺发才停了下来。
朱俊打了个响亮的饱嗝，拿起根牙签开始剔牙。
“谢谢这位小兄弟了，这饭菜真好吃，”朱旺发擦了擦嘴角，很有礼貌地冲王启明笑了一下，“请问你怎么称呼？”他突然想起来眼前这个对他们有一饭之恩的小朋友，从进门到现在都没告诉他们名字。
“不客气，我叫王启明。”王启明回答道。
“好名字。”朱旺发琢磨了一会儿，由衷地赞道。
王启明见他们休息得差不多了，问道：“你们今后有什么打算，总不能一直这样吧？”
朱旺发叹了口气，说道：“有什么办法，只能走着瞧了，我们在这里无亲无故的，又没一技之长，体力活也干不了，实在不行就回老家了。”
“老弟，你这话说得就不对了。”朱俊捋了捋中分的头发，抖着大腿，歪着眼睛瞅着朱旺发：“上海这么个大地方，怎么可能没我们的容身之处？我就不信了，凭我的头脑，会找不到碗饭吃。”朱俊的口气越来越大，情绪也越来越激动，鼻翼呼扇着，转过脸，双眼紧紧盯着王启明，一字一句说道：“小兄弟，你相信我不？相信我的话就认我当哥哥，以后我会在上海有一席之地，所有的饭店都巴不得我去吃饭，到时候，你想要什么，我给你什么。”
王启明更加确信这人就是后来在浦东开发区占有一席之地的那位富商，他点了点头，说：“我相信你，可是你现在准备怎么办呢？”
朱俊闻言神色黯淡了一下，虽然王启明施舍了他们一顿饭，暂时解决了最基本的生理难题。但是总不能叫这小孩子一直供着他们俩吧，再过一会儿，出了饭店的门，他们就又重新回到了冷空气的控制范围，继续遭受着它的摧残。尽管他有万般雄心壮志，此刻却束手无策。
王启明皱着眉头想了想，回忆了一下最近在上海时看到的一些景象，突然一个灵感从脑子里蹦出。
“与其辛辛苦苦找工作，为什么不自己当老板呢？”这话一出，王启明忽然觉得自己的语气很像前世在电视上看到的一些招商节目的解说词，听起来似乎是那么的不怀好意。
朱俊和朱旺发闻言也是一愣，当老板？他们当然想，可是，项目在哪里呢？资金又在哪里呢？他们现在真是两手空空，脑袋空空，腹内嘛，明天也空空了。
“我有个赚钱的好主意，不用太多本钱，就是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做。”王启明说道。
都到这个份上了，朱俊两人也没什么好挑剔的了，只要不是杀人越货，能够混口饭吃就行，于是他俩齐齐点了点头。
王启明指了指玻璃窗外，马路对面的一排商户，问道：“你们看到那些商户了没？能不能从中看到商机？”
朱俊和朱旺发定睛仔细看了好几遍那些商户，此时的生意都挺不错，人来人往的，但这跟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呢？两人狐疑的扭过头来，看着王启明，摇了摇头。
“你别盯着他们的门口的人，还有橱窗里挂着的烤鸭，往上面瞧。”王启明提醒他们。
“我明白了，你是说给他们做牌匾吧？”朱俊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接着露出一副苦相，无奈地摊了摊手，“小兄弟，你可能刚来上海，不了解情况，制作牌匾的小店铺多如牛毛，根本就轮不到我们，再说了，我们现在连买漆的钱都没有，怎么可能做这行呢？”
王启明有点失望，这朱俊没有他想象的那般聪明，不过，成大事者，不一定真的是智商超群，主要是能够在合适的时机做出正确的决定。
就在王启明忍不住想要告诉他们玄机的时候，朱旺发说话了。
“我看这些牌匾还有一些霓虹灯的共同点是脏，应该是长年缺少清理的缘故，造成这个的主要原因是它们的位置太高，不方便清理。我明白了，你是让我去帮这些商铺清理牌匾和霓虹灯，我猜得对不对？”
王启明点了点头，不由得对这个其貌不扬的朱旺发另眼相看，他正是这个意思。朱俊在一旁一拍脑袋，有点懊恼，这么好的主意，自己怎么就想不到。
“一条梯子，一个水桶，一条抹布，就可以把这个产业支撑起来了，而且还能美化市容，肯定会得到街道的大力支持，既赚钱又不会惹上麻烦。可就是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看你们的样子，好像是读书人，会不会觉得有点丢面子呢？”王启明问到。
朱俊一拍桌子，大声说道：“干，为什么不干？勤劳致富，不偷不抢，这钱干干净净的，不赚白不赚。”
“可我们连抹布跟水桶都没有，更不用说梯子了，不瞒你说，我们现在是身无分文。”朱旺发怯生生地说道。
王启明还没来得及说话，朱俊朝服务员挥了挥手，大声嚷道：“叫你们经理过来，我们跟他谈笔生意。”
来得服务员正是先前招待王启明的那一个，满脸狐疑地打量着朱俊，心想这穷小子有什么生意可谈，真是天大的笑话。
王启明对他摆了摆手，示意她按朱俊说得去做。
毕竟拿人的手短，服务员见是王启明的意思，只好转身去通知饭店经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