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渐渐止歇,那黑衣男子在沈阑面前勒住马,细长的眼眸微微眯起,看着她不无疑惑地说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拜托,不要抢别人的话好不好!
沈阑抿了抿唇,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于是干脆身子后仰,闭口不言,整个一副关你鸟事的样子。
颜慕的眼角狠狠地抽了抽,他才几天没叫人看着她,她竟然就跑了出来,若不是他也正好路过此地,岂不是就让她这样悄悄消失了?
想到这儿他不禁冷哼一声,纵身一跃直接从马背上跳上沈阑的马车,帘子一掀,便在目瞪口呆的沈阑旁边坐定,喝道:“进城!”
他这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除了他自己带来的那数十骑人马,其他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江诚乐呵呵地策马而来,也不说什么,直接一鞭子抽在拉车的马身上,马儿受惊,在沈阑和阮娘的尖叫声中冲了出去,而江诚则大笑着率众随行。
陶轩和韩骁面面相觑,跟了上来。
“颜慕,你是不是有病啊?”沈阑在阮娘的搀扶下稳住身子,忍不住怒道。
颜慕剑眉一挑,凑到沈阑面前,低沉地近乎呢喃地说道:“本候有没有病,阑阑应该比谁都清楚啊,要不,阑阑再为本候诊诊?”
沈阑听后不禁大恼,这家伙脑子是不是被水给泡过啊?她跟他总共才认识多久,他为什么每次都是这副我跟你很熟的样子?!而且他就不能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份,就刚才的情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土匪抢亲呢!
她的这副恼羞成怒的样子显然取悦了颜慕,他轻轻一笑,修长的手握拳支着额头饶有兴致地看着沈阑,细长的眼眸弯成好看的弧度,整个人仿佛都变得温暖起来。
沈阑眨了眨眼,满腔郁愤瞬间消散,她怔怔地对上颜慕明亮如星辰的双眼,感觉心跳都漏了半拍。
颜慕瞬也不瞬地看着她,直到她的脸越来越红,不知所措地别过头去,他才收回视线,嘴角的笑容却久久不散。
阮娘被车厢里诡异的气氛惊得如坐针毡,早就悄悄掀开车帘坐到了驭车的小满身边。
城门已关,但颜慕一行人凭借着令牌一路畅通无阻,很快就在城门吏的点头哈腰中进了城,并被匆匆赶来的无锡知县安排在县城最好的客栈里住下。
客房中,满桌酒菜香气四溢,沈阑却贝齿轻咬,眼睛死死地盯着对面正细嚼慢咽的俊美男子,仿佛想要从他脸上看出一朵花来。
嗯,不得不说这厮的吃相还真是斯文,甚至可以说是赏心悦目。
可是,你可不可以不要在本娘子的房间里吃饭啊?!!!自己房间吃不开吗?!
似乎是听到了沈阑的磨牙声,这厮缓缓抬起头,唇角一勾,道:“你还没看够啊?虽然本候自认丰姿俊逸,玉树临风,但你一个小娘子一直盯着我看,本候还是会不自在的。”
你哪有不自在?!你自在地很呢!!!
真是倒霉,竟然刚出了苏州就遇到出门办案的颜慕,还被他不容反对地安排在了同一家客栈,沈阑只要一想起无锡知县那副暗昧不清的表情,她就气地肝疼!
沈阑气极,干脆转过脸不理他。
颜慕坏坏一笑,柔声道:“好啦,别气啦,饭菜都快凉了,赶紧吃吧。”
沈阑待要不理他,奈何五脏六腑正敲锣打鼓地唱着空城计,于是本着气死事小饿死事大的原则,埋头吃了起来。
门口的小满翻了翻白眼,这两个人怎么看都是一副小儿女闹情绪的样子,娘子难道已经被信毅侯的美男计给蛊惑了吗?
颜慕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会儿,突然道:“阑阑吃相斯文,举止秀雅,衣着考究,倒像是出身于世家大族的女子,本候听说沈郎中淡泊名利,生活简朴,怎么对自己女儿的教养却是别有不同?”
沈阑吃饭的动作一顿,抬头看着他,冷然道:“与君何干?”
颜慕微微一愣,这是沈阑第一次用这样冷漠的语气和他说话,以前就算是在互不相识的时候,她也是存着一些对上位者的敬畏,看来这沈渊是她的逆鳞啊......
这下他是真的有些不自在了,他掩饰性地咳了一声,见沈阑依然冷冷地看着他,神情如被侵犯的小兽般警惕冷冽,心中不禁一动。
“李知州的案子已经结束,侯爷与小女子也不该再有瓜葛,但侯爷却依然对小女子的身世多番打探,不知是何缘由?”沈阑看着他,声音里有些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她不喜欢别人老是问她的父亲,只要一想起爹爹她就难过一次,再者,她也想要搞清楚颜慕的意图,要不然她心里就老是埋着一根刺,怎么都不舒服。
她问的郑重,但某人显然并不想这么快揭开谜底,再说这丫头竟然都不记得自己了,他又何必这么快地满足她的好奇心呢?
沈阑见他眯着一双细长美眸相望,神情却是十分慵懒,摆明一副就不告诉你的样子,沈阑被气得一噎,小声嘟囔了一句“有病”,便跟桌上的饭菜较起劲来。
颜慕的眼中忍不住闪过一丝笑意,却在心里默默记下她不得轻易提及生父的忌讳,他身子后仰,慵懒地靠着椅背,显然心情不错,似乎没有看到对面沈阑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隔日清晨,沈阑就着微亮的天色快速洗漱好,蹑手蹑脚地推开房间门,却在看到门外的情形时瞬间惊住了。
只见身着一袭暗红色华服的信毅侯斜倚在柱子旁,懒洋洋地看着她,身后站着一脸菜色的阮娘和小满。
“阑阑,这么早打算去哪儿啊?”低沉的声音带着晨起特有的沙哑音调,让人听了心尖微颤,当然,是被吓的。
“呃......呵呵,侯爷早!”做贼心虚的某人直接忽视了这个问题,干笑两声打了个哈哈。
颜慕没有说话,只是一脸玩味地看着沈阑,他长发披散着,一缕黑且顺的发丝垂在眼前,映着他狭长迷离的眸子愈加魅惑,这样的他没有了平日里的凌厉之气,却反而更加摄人心魄。
沈阑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俏脸微红,她突然有些不敢直视他的眼,只好低下头。
“阑阑又想突然消失掉吗?”脚步声逼近,低沉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沈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起的太早,脑袋还有些浑,竟然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难不成她以前也这样突然消失过?是说她一声不响地离开苏州吧?可是这跟他有什么关系,他为什么会失落?她有些不知所措地抬起头,他已走到她身前三寸处,她便直接看进他温柔深邃的眼睛里,突然间,她的心砰砰地急跳起来。
阮娘和小满对视一眼,十分识趣地退回各自房间。
这两个家伙......
沈阑暗暗咬牙,这两人难道看不出来她现在一点儿也不想与某人独处吗?!
她想装作若无其事地哈哈两句,然后顺理成章地转身回房,但在某人如有实质的强大气场包围下,竟然紧张地一动也不敢动,只能被迫地回视着他,眼神却飘忽不定。
但她不动,并不代表某人就不会动。
正当沈阑考虑着该怎么回答他时,颜慕双眼一眯,沈阑下意识地便想逃跑,但他哪里给她机会,直接双手抵在她身后的木门上,将她环在自己身前,这样一来,她与他只相隔不到一寸了。
“你!你干什么?”沈阑被他强烈的男性气息所围绕,脸越来越热,心跳快地实在不像话,忍不住抗议起来,只不过声音小了点,听起来更像是娇嗔而已。
颜慕眉眼俱弯,一改刚才的失落之态,薄唇凑到她耳边,低笑道:“阑阑对我动心了呢,怎么办,看来我是不能放你走了......”
耳边的气息温温热热,随着他低沉沙哑的声音,沈阑的心尖也跟着颤啊颤,等他说完,沈阑偏偏头,尽量离他远一点,小小声地说道:“侯爷,我......我有正事......”
也许因为心慌意乱,她竟然没有否认她对他动了心。
颜慕嘴角的笑容渐渐扩大,柔声道:“哦?什么正事?”
“我要去汴梁,嗯,寻我哥哥!”怯怯地声音,不同于以前的担忧畏惧。
“是吗,那正好,你随我去趟扬州,等我办完差,带你一同回京。”颜慕很自然地说道,仿佛他们本来就是一路的。
沈阑这才回过神来,忍不住咬了咬牙,脑袋又往旁边偏了点,小心道:“侯爷说笑了,侯爷有政务在身,小女子也寻亲情急,更何况我乃女子,与君同行多有不便,还是各走各的好,来日有缘定会相见!”
拜托,他们俩根本就没熟到要形影相随的程度好不好!再说谁知道这厮要在扬州耽搁多久,哥哥在京都还不知道遇到了什么事,而且她毕竟是对当初遇到他时那血腥的杀戮场面心有余悸的。
颜慕看着她又变得疏离冷淡的小脸,不高兴地皱起了眉头。十三四岁的少女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她明显对他动了心,有了好感,又为何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他的亲近,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样子?
原因只有两个,要么她是抗拒他的身份,要么她就是真的还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昨日见她时,她一身男装打扮,隐于商队中,若只是去京都寻找兄长,大可不必如此乔装隐匿,官道太平,她只要带着家仆疾行即可,这样小心慢行,难道是为了躲开有心人的暗算?
他突然发现,他对她的了解实在是太少了!
不过他也不会真的放她走,颜慕微微一笑,看来他还真要感谢那个倒霉的李知州了。
“来人呐!”他突然退后几步,放过沈阑,轻喝道:“沈娘子于李知州暴毙一案嫌疑重大,从此刻起,将交由本候亲自押送回京!这一路尔等严加看管,不得有误!”
“是!”
整齐有力的应答声震得沈阑耳膜生疼,她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那几个仿佛凭空出现的黑衣人,心中即惊又恼,她见他笑就暗道不好,果然他接下来的话就彻底浇灭了她的那点小侥幸。
可是,可是,他就不能换一个理由吗?难不成他要一直拿这件事威胁她?还偏偏她又不能反驳,哎!人还真是一点坏事都不能做啊!
沈阑一口气憋在胸口,咽不下去又不能发泄出来,只能恨恨地瞪着眼前浅笑盈盈的某人,见他笑得诡异,不禁一愣,一转头才发现楼上楼下都多出好多听到动静探出来的好奇的脑袋,沈阑被他们八卦的眼神盯得浑身不自在,气恼地哼了一声,摔门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