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话.虎将夜半欲北行,不想半路遇克星
夜幕低垂,祁水关内一处僻静的院落里传来几声狗叫,更显得夜的寂静。
昏黄的灯光下,一个小女孩儿正坐在火炕上,拿着一把小刀对着手里的梨子横来竖去的比划着,专注的神情让人忍俊不禁。
终于,小女孩儿抿着嘴握住刀按住梨,平心静气的调整了一下呼吸。突然把手里的刀高高举起,对准梨子猛的一刀扎了下去,噗的一声命中目标,溅出的梨汁落了自己一脸。
“哎呦喂,小姑奶奶,梨子不是这么玩地!”张昭云此时依旧是一副驼背老人的扮相儿,听到屋子里的声音急三火四的冲了进来,看见的就是这逗笑的一幕。
“拨!”小女孩儿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命令道。
张昭云皱皱眉伸手接过梨子和刀,挨着炕沿坐了下来,借着不算明亮的烛光认真的削起来。他的手很稳,沾裹了梨汁的梨不仅有些湿滑,甚至还会因为水分的蒸发而变的黏糊糊。这双手为了能灵活的使用各种武器而满是老茧,粗大的指节和毛秃的指甲都是持久的训练形成的,但这并不妨碍他的灵活性。
湿乎乎黏答答的梨子在粗大的指节间跳跃着,小刀挨着拇指微微倾斜,食指与无名指亲密无间的配合,宛如两名技艺纯熟的舞者在刀锋上起舞。果皮被削的薄且均匀,长长的一条想舞者手里的水袖,盘成一个圈掉落在地上。
“喏,吃吧。”张昭云撮着手指捏住梨蒂儿,把一只光洁的梨子递给小女孩儿。
“嘻嘻,看不出来啊,你个炯炯武夫居然还有这般灵巧的手法。”小女孩笑着接过梨,但声音却与刚才决然不同,虽仍旧是女声却多了几分英气,少了一丝稚嫩。
“我虽然没真正修习过秘术知识,但基本的感知力还是有的。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突然跑到翠翠的身体里。”张昭云手里的小刀忽然弹出,不待小女孩有任何反应,冰冷的刀锋已经压到了她的脖子上。
小女孩儿无所谓的向后挪挪身子,选了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靠在墙上,丝毫不理会脖子上的冰冷刀锋,反而津津有味的啃起梨来。
张昭云一阵阵气结,眉头抽风般的狂跳起来。喀嗤喀嗤的咀嚼声扰的他心烦,手心里微微的沁出了汗,铜环裹束的刀柄被汗一浸变得有些滑手。
灵动的大眼睛敏锐的扑捉到了张昭云的一丝麻痹,已经被啃的光秃秃的梨核嗖的飞起,目标却是屋子的后窗。一双小手忽然爆发出强的的气劲,两根手指微屈,接着猛地一弹,小刀迅速的从张昭云手里掉落。
张昭云也不是等闲之辈,就在刀子被打落的瞬间,右手斜斜向下刺出,赶在小刀落地的瞬间抄了起来。然而他快,小女孩儿更快。几乎在他接住小刀准备收回右手再刺出的同时,一张白色的光幕笼罩了过来,似千斤巨石一般将其压到在地上,背后的小锅咯得张昭云背脊一痛哇的把胃里的酸水儿喷了出来。
光幕如束锁一般将张昭云困了个结实,丝毫不给他一点儿挣脱的可能。而先前打向窗外的梨核打出啪的一声,似乎是击中了窗外的什么东西,传来哇呀一声惨叫。
一听窗外有人,张昭云心底一凉,坏了!
小女孩儿显然早已察觉的窗外的人,拾起地上的小刀翻身跃起,小脚丫在张昭云头上狠狠的踩了一脚。借着这一脚之力,身子像条鲤鱼般跃起,一个仙人腾云破窗而出。接着窗外便传来一声中年男子的惊呼,在就是一阵呼呼的拳来腿往间或夹杂着兵器磕碰的声音,之后一声闷响立时安静了下来。外面的老狗汪汪了几声,引得周围几乎人家的狗也叫了一阵。
一个黑乎乎的身影被从窗口呼的一下丢进来,普通一身砸在张昭云身边。
张昭云微微定了定神儿,仔细的辨别起这张青一块紫一块的脸,对方也在打量着他。两人忽然同时一愣,居然都认识,被丢进来的人正是下午和自己联系准备晚上来讨论行动的哨长,疾风营安置在祁水关里的一个暗桩。
“累死我了,死胖子,这么沉!”怪力女孩儿费力的从外面爬到窗口,咕噜一翻身摔在地上,仰面朝天四仰八叉的摆成个“大”字躺在地上,急促的喘息着。
“这身体真够烂的,三个喘息就快到极限了。”
“你?”鼻青脸肿的哨长惊疑不定的望望张昭云,扭头又看了看怪力女孩儿,踟蹰着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呀,你是下午给我核桃的伯伯啊。”忽然小女孩儿的声音又一次变成了奶声奶气的童音,轻灵的眼神是孩子才有的光彩。
张昭云身上的束缚几乎同时消失的无影无踪,一个翻身跃起迅捷的一个闪身将小女孩儿的脖子卡住。
“公子你做什么?”小女孩儿眼神惶恐,不像是装出来的。
“你到底是谁!”张昭云此时也不敢相信自己的感觉了,身边唯一可以完全信赖的翠翠竟然变得如此古怪。此次北行任务重要,为了不想出现纰漏跟不想没法跟堂弟白寅交代。进退两难的他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公子……”小女孩儿的双手搭载张昭云的手上,那么柔软而温暖,心里一阵阵不忍,终于缓缓的把手放了下来。
哨长此刻也感觉到身上的束缚感消失不见了,赶紧翻身坐了起来,神情戒备的注视着小女孩儿。看看身边的张昭云,两人均感到一阵莫名其妙。
“没事,只是昏了过去。”哨长大着胆子探出手去在小女孩儿的鼻子下探了探气息。
“到的发生了什么事?你们得罪了什么人了吗?”哨长把小女孩儿抱起来放到炕上,拉过一床被子给女孩儿盖上,满腹狐疑的问到。
“我也不清楚。我们一路上都是扮作探亲的祖孙,尽量做到走大陆进小城,一路之上平平常常的,没有和任何人有过争执啊!而且翠翠你是见过的,她是白寅的义妹,浩然流的唱灵者,任何秘术师或者巫卜修士都无法逃脱她的感应。”
“这就奇怪了,入城之时我抱过她,无论是暗语还是表情,似乎都没有什么问题啊。可是刚刚在窗外,翠翠上手就是杀招,并且用得是很古老的一种武术身法。那种感觉就好像是另外一个人在操纵着翠翠的身体向我进攻。”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们最好明天一早赶紧离城。”
“为什么?”
“今天你进城的时候,有几个神色可疑的人跟着你进了城,我之所以现在才来就是安排人盯着他们。”
“那我今天晚上就出城,安全第一不能耽搁,况且翠翠现在这个样子。”张昭云望着炕上的翠翠满是愧疚。
“今晚怕是不容易,因为从前面传来消息,晋王和质子的使节车队在半路遇到马贼伏击,现在正全城戒严呢。”
“那晋王和质子可还安好?”
哨长从怀里掏出一封奏表递给张昭云:“都在这了,我们安排在北面的游侠拼了命带回来的。为了这封急报,已经损失了五六个老兵了。”
张昭云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奏表,看完之后将奏表递还给哨长。
“此事不能耽搁,必须送报中州宗祠,看看老头子们是怎么个态度。并且还要做好三份拓本,一份走明路快马送到皇帝手中,一份走暗路尽快送给镇国督抚长公主,还有一份送到青谷白寅手中。此事传到这里怕是已经过去半月有余,按理说以你手下游侠们的速度不应该拖得这么久才对。”
“我也觉得事有可疑,已经开始对人员进行彻查,一定要抓出那个暗桩。现在南北局势刚刚平稳,此事一起又开始变得一团模糊。我总觉得有个幕后黑手在搅动风云。”
“我也是这么觉得,所以才带了翠翠北行,一定要把这个幕后黑手翻出来。”
“嗯,那你要多加小心。尾巴不需要你担心,我安排的都是最好的‘夜舞者’,从庆州雇佣的,都是拿财消灾的刀客。”哨长起身整理了一下衣冠,拉下头盔的护面就要离开。
“还有,今夜子时你注意等我消息,如果能调开望楼的人我就有办法送你出城,出城后的地图就在今天的那个核桃里。但是马匹和车就要等明天我再安排人给你送出去。”
“马和车没事,都是在青谷的时候白寅帮我准备的,没花什么钱。不过核桃……”张昭云迟疑着转头望向炕上,一望之下条件反射的向后退了一步。哨长奇怪,回头一望也是同样反应。
“婆婆妈妈,出个城就那么费劲!”原本昏迷的翠翠忽然转醒,手里握着的正是装着地图的核桃,但说话的声音清脆,显然又变成了那个怪力女。
“你……!”
“无聊。”翠翠将核桃向上一抛,啵的一声脆响,坚硬的核桃壳碎成数块,里面的地图呼啦一声被烧成了灰烬。
“喂!”张昭云不禁有些恼火,但慑于她的实力,没敢动手。
小女孩儿一直脑袋:“去北蛮还用的找地图,七大水系六大名山四大山脉两院六旗十八部的地图政局全在这里。带着我一起出关,我给你指路。”
“我还有事,我先走了!”哨长不敢正视此时的小女孩儿的双眼,转身一溜小跑从窗子跳了出去。
“啊……走的时候叫我,别忘了。没有我给你指路,自己胡乱跑到蛮子那里是很危险地!”小女孩儿“翠翠”捂着嘴打了个哈欠,一副没睡好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