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女人被警察挑走离开了,她们长相饱满美丽,乱着头发,衣衫褴褛。她们有个共同点就是骚,笑的花枝乱颤的勾引那些警察们成天口水直流。秋农看着她们被带走。
“她们要被带哪去?就再也不回来了?是被放走了吗?”
“还放走呢,那些骚娘儿们!是被卖到窑子里去咯!”有个老太太说道。
秋农不相信,广美也不信,怎么还有人光明正大的这样挑着人卖去,要是早就要卖人何必这样折腾她们呢?”
“因为这样有钱赚啊,反正日本人不管你来几个,有中国人被扣押着小日本子就安心,以为控制了我们,中国兵就不敢造次,做他娘的春秋大梦!这些昧了心的中国人趁机挑选好看的卖去窑子花钱,而那些骚娘儿们也愿意去,我想也好的,离开这,去哪里都是天堂!”
秋农想着,身体就发麻。她感觉世界上所有的丑恶都变成了那些警察,此时就她一个人,她感觉自己跌进了无底洞,上面呼啸而来的全是警察,中国人的警察。
刘海鑫少爷她的丈夫,刘老太太,还有刘家峰父亲,和那三个孩子。她现在所挂念的一切都是刘家的,她很庆幸自己成了刘家的一份子,她们时而刻薄冷漠,时而规矩万千,可他们是秋农的夫家人,尽管这样的生活枯燥,可海鑫对她的宠爱,还有天赐给她的三个孩子,是她这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
偏偏上天不给眼,这一场战争为什么要波及到老百姓身上来?没有了刘海鑫,没有了父亲和老太太,还有三个孩子,这样的生活毫无意义啊!秋农把脸埋在手臂里,她无法想象刚刚享受的家庭温暖天伦之乐,一下子无影无踪。如果能逃出去,只剩她一个人,不,也许父亲已经逃脱了呢?也许刘生龙刘生虎那两个孩子也逃走了呢!他们是多聪明的孩子!秋农想着这样,逃出去之后的生活才稍微有些意义。是啊,也许他们已经逃回家去等她了,也许,呵呵,也许……
秋农回忆着刘家的宅子,从前觉得能在这样豪华的人家当个丫头以后出去哪也有出息的,没曾想得到少爷的垂怜成了少奶奶,那个房间是她的房间,房间里有她的床和家具,这一切在她那个破烂不堪的家里是难以实现的豪华。她想起她的床铺还没整理好,厨房里还有她忘记做的菜,已经摆烂了,一切静悄悄,空荡荡的屋子里什么人都没有。只有藏在柜子里她可怜的亲儿子,只有那个房间,死一般的沉寂着。
朱广美来碰了碰秋农的胳膊,她凝着泪哽着喉咙,吓得差点叫起来。
“就现在,我们走吧!”广美悄声说道。
场地里一片寂静,像是废弃了一般黑压压的一片人斗埋着头,无精打采。她们注意到因为孩子和男人们被带走,警察少了许多。而且除了要跟那些骚女人们打情骂俏,警察们一概不理其他人的。
又是一个太阳高挂的日子,平房里刺鼻的屎臭和呛人的稻草灰。病怏怏的女人们躺在里面湿漉的稻草上,一动不动随时要死了。她们都能听到从远处传来了男人和女人说话的声音和那叫人恶心要吐的谄媚。那些人又勾引警察去了吧,不晓得在那里快活着呢。
她们只看到这一个警察,正坐在阴凉的地方歇息,他怀里抱着枪,头仰着墙上,嘴巴半张着像是正在打呼噜。
“走,小心点。”广美指挥着,三个人小心翼翼的朝那边走去,像三只小动物一样移动着,她们卯足了脚力,快而稳的移动。再抬头,前方的蓝天白云黑土绿树,她们看见了希望似的。
平房里依然一片寂静。燥热,寂静。
“有人发现吗?”广美问后面的张小莉。秋农随之蹲在草丛里,心脏扑通扑通的,涨红了脸,呼吸也不顺畅。
张小莉回头望望,摇头,“没动静,一点动静都没有!”
秋农凝眉,这么容易就跑了?搁现在,不会这么容易的吧?
广美把衣服递给秋农,“你穿上吧,不然我们爬铁丝网就会被刮伤了的。”她已经说了好几遍了。
秋农犹豫着,张小莉白眼给她,伸手拿走一件就往身上套。秋农看着那件棉布的外套,破破洞洞的还要被体格大的张小莉硬往身上拽,她不禁一阵哆嗦,这些衣服是谁的?是哪个已经死了的女人?孤零零一个人死去,还被扒下的衣服。
“走罢!”广美拽着秋农,三个人继续蹲着挪动脚步,离那个巴拉好的铁丝网缺口越来越近了。
不远处正有一个警察站着,看不见他的脸,只看到他手里那把黑不溜秋的枪倚在外面。广美指了指那个铁丝网的缺口。
“快点,就到了。”真的没有时间了,一切都在那个警察不掉头的瞬间,一旦他低头,余光就会看到。
她们趴在地上像蛇一样的爬行,张小莉体格大,比较缓慢跟在后面,广美不得不慢些瞪着她。再回头警察还没注意,她又凶巴巴瞪她,快些!
“这样小?”秋农看着缺口,就算穿了衣服,以她们现在的身体怎么可能爬的过去?那铁丝肯定要刺进身体里的。除非用力扒开,可现在情况紧急,铁丝网一扒,警察肯定察觉到动静的啊。
三个人互相看看,之前怎么就会下这么鲁莽的决定呢!一个人爬不出去三个人都要死!她们都快疯了!
须蠕蠕的枯草,干绷的土灰,再过几个月又会重新长出新芽来吧,秋农扣住泥,冰凉的,她把脸埋下去,深深的嗅着那股呛人的土灰味道,彷佛依稀能闻到青草重新发芽的问道来。朱广美已经爬到她们说好的铁丝网的位置了,她像个大虫子,拱起腰身把头埋得低低的往那条缝里蹭。
“咔,哗哗。”突然,秋农听见了脚步声,重重地来了,秋农的血灌满了全身,脑袋以上全部嗡掉了。再抬头,一个黑影耸立在她们面前。
“啊,警察。”张小莉这个蠢货还念出来。警察把她的衣领拎起来,她整个大大的身体,瘫软的趴着,雪白的胸脯全部暴露在警察面前。
“想逃哇?”警察带着诡异的笑侧过来贴着秋农的耳朵。
秋农看见他的手已经在张小莉胸上游走,张小莉紧急闭着眼发抖,一句话也不敢说……当初说好的因为她个头大可以把一个警察弄死!这个说到做不到的女人,广美瞪着他还有张小莉,在撇了撇其他地方,还没有人赶来,也就是说,只要张小莉把他弄死她们可以顺利的逃出去!
广美向她使着眼色,快弄死他,时间不够了!
张小莉咧着嘴,口水直流,恐惧的双眼眨也不敢眨。
秋农的半个身子已经在外面了,那个警察揪着张小莉的领口把她往里面甩,枪指着广美站在那不能动,完了在来抓秋农的腿。
秋农得到了广美的眼色,双腿使劲给蹬他,他也壮实,把秋农硬生生出去的一半身体给拽回来,头皮上脖子里全是鲜血,秋农咬着牙不肯喊,卯足了劲再蹬他!张小莉再扑上来,广美也扣住他,很快这个警察就被他们三个女人制服了。
三个人都因为太害怕而吓哭了,但是警察还在动,她们都相互捂起嘴来,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拿枪!”
秋农颤抖着伸出手来,却发现他的手指已经扣在了抢上,只要他轻轻一按。
秋农看着他,又吃一惊,这个警察正是她们从青州出发她喊“大淞”来引起他注意的那位。
警察看着她,还在笑,他已经认出她来了。
“松开他吧。”广美也发现了他的手指扣上了扳指。用力过度导致她的双臂不听使唤的抖起来。
她们站在他面前,秋农看见他的喉结不停地在滑动。
他歪着嘴巴笑,“你们不能走。”他整了整自己的衣裳,手指依然扣在扳指上,“站好了,别动,好好听话,如果你们现在弄死我,我保证还没走多远就会被发现然后立马枪毙被野狗吃了尸体!”他笑的更坏了,还不出声,看上去挺老实的一个人,怎么一下子变了。
秋农冲他笑笑,“你你忘记大淞了吗?”秋农以为此时提起大淞会有些用处,没想到那个警察会劈头盖脸的骂,“老子倒了八辈子的霉认识他,他逃走了老子给他受罚。秋农是吧,我记得你的名字。”他提了秋农又看看广美,“还有这个妞,顾莲生家的啊,上次说是被大淞给强女干了,我倒说顾莲生家能有什么好皮子,现在看看长得还凑合!”他把秋农和广美上下都打量了一番。
张小莉好像要动,他一脚给她踹倒在地上,“还敢动!老子的枪一响,你们的小命都玩完了!”他说着把枪举在了天上。
张小莉给他求饶,“求求你放过我们!那你说,你说怎么样才能放过我们?”
警察摸摸脑袋摸摸下巴,色眯眯的模样,“朱广美和秋农,两个随便哪一个,给老子爽一下,马上就放你们走!”
秋农直摇头,她一点也不愿意。广美叉着腰唾骂他,“呸!丢你祖宗八辈的脸!恶心的二狗子!”
“随便你们怎么骂,现在离换班还有点时间,等他们都来了,你们还是得死,快抓紧考虑一下吧!”他说话不停的眨眼睛。
张小莉捂着受伤的地方看了看警察又看了看广美,“你们,你们要不,要不……”
“张小莉!早知道你这么没用干嘛带着你!滚!”广美把声音压在嗓子里吼道。她也乱了,如果此时想活,只有这一条路的话,那么她和秋农哪一个?
秋农看着这个年纪也就三十几岁的警察,平时老实巴交的,个头挺大。之前去看大淞的时候,总能被他照顾着,坐在门口喝碗茶,请他吃个饼和麻团,或者干脆带包烟给他抽。更多时候,秋农只消给他笑一笑他也会回应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