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呢,我美丽漂亮还这么懂事的大宝贝!我感动的将她抱在怀里,没有一刻让我觉得我的女儿让我骄傲!我抱她紧紧的!没有一刻让我觉得我有这样贴心的小棉袄使我此生最大的幸运。被她的小手捧着的我的脑袋,似乎好多了。我的思绪突然临到了我腹中胎儿的身上,这是伊拉的妹妹或者弟弟。这件事她一无所知好吗?她不知道我正在经历我人生最深的一段情感的阵痛纠葛中,我当然希望这件事快点过去,我咬着牙,憋住自己的眼泪。
过了一会儿,伊拉慢慢松开我,重新捧着我的脸,“妈妈,那个你藏起来不想给我看的,那个黑白照片上的阿姨,你给我讲讲吧,我想听听。”
“那,好吧妈妈给你讲。”我说,“但是你要答应妈妈,一定保守这个秘密,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可以吗?”
她乖乖点点头。
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戒备心,可能是怕她告诉刘炎林吧。
“那我发誓好不好。”她装作轻松的跟我撒娇。
“我告诉过你我弄清楚了夏伊何她们搬回老宅子之前,刘家祖上住在老宅子里的人,你还记得?”
她又点头。
“你说是老祖宗刘家峰,还有他的儿子刘海鑫和他老婆,和他们的三个孩子,其中两个孩子跟我的年纪差不多大。”
“照片上的那个女人叫做朱秋农。”
“朱秋农?这不是妈妈的名字吗?”她疑惑道。
“只是最后一个字同音不同字。”
“可这算什么秘密呀?”她眯着也眼睛看着我,“我听不懂。”
“这是刘氏家族的秘密。这当中发生了一些,呃,令人心痛的事情。你太爷你爷爷都不想把这件事说出去,连你爸爸可能都什么也不知道。”
她流露出悄悄的打探式的眼神,“是不是那个秋农,遭遇了不开心的事情?”
“是啊,很,不开心的事情。”仅仅用开不开心来措辞,实在罪过了,在那段历史里,她简直是不幸到了极点。
“你想找到这个人?”她疑问道。我的态度让她不自觉严肃起来。
“对。”
“这么肯定?为什么?”
“我想告诉这个可怜的女人,刘家人没有忘记她的存在。我想把事情的真相全部查出来。你的太爷曾经帮助了她五年,她可能至今还不知道这件事情。”
“太爷怎么帮她了?”
“每个月都给她寄钱去了,整整五年,而且还不准别人告诉她。”
伊拉不说话了,若有所思,“那你想要怎么找呢?”
我深深才叹着气,“亲爱的,我还不知道。就你刚才看到的那一堆东西里面完全没有一九五八年以后的信息了,没有信件往来,没有更新的照片,也没有有效的地址。”
伊拉的小身子倚着我的胸前,我附在她头发上,黑黝的头发明显继承了我的良好基因,刘炎林有自然卷和少年白,伊拉明显不是,她发上的香气是我最喜欢的味道,我把她抱坐在我的大腿上,靠的更近些,我想起了她小时候的模样,回忆着我们从前的母女温情。我温婉的笑着给伊拉把脸上凌乱的发丝捋到后面去,又吻了吻她。
我想起了秋农,那场噩梦降临的时候她才十八九的年纪,她如何面对。
我深深闭眼,但是警察在罗皮集中营把孩子和母亲硬生生分开时候的残忍画面一直在我脑海里出现,还有秋农激烈而毫无犹豫的反抗,被撕的凌乱的衣裳,彼时,无论我再怎么想放也放不下那些画面了。
我几乎错乱的把这种感情移到了我和伊拉身上,我紧紧的抱着她,勒着她喘不过气来。
二零零一年,十二月十三日,安吉圈押广场的纪念日,南京大屠杀纪念日,也是我和医生约好了要去打胎的日子。瞧这日子就这么怪异的撞在了一起,让我觉得这一切讽刺极了。那个医院我只听过从来没去过。在邗上区的某条重政路上,离夏伊何奶奶的养老院很近。我觉得十二月十三日这个日期实在太影响我的全部,我的身心,我的状态,我整个人的思想,我完全不受控制的觉得不能在这一天做任何事!我想跟医院换个日子,但是他们说安排的好好的没办法再换了。
伊拉刚刚放寒假,正打算和她的干妈桤木一起经过西安去云南。桤木是我的老闺蜜之前就提过了,她跟我来自同一个地方,但她的工作原因她常常需要在这么些个地方飞来飞去。我会在二十号去桤木的家里接上我的女儿。刘炎林会在一月十号完全停工。我们一般都会在上海的刘生麟父亲老房子住上一两个礼拜。但是我从来没觉得在那里度过假期是一种享受,肯定不会的,公公婆婆都在,你想干什么都在眼皮子底下,就连想调情都得憋着声音,完全不是我的性格。每天三顿得所有人到齐了大家一块吃,谈话不能说不上路子的脏话,得跟国家有关系,政治经济,甚至未来世界大战的看法,孩子们不能离得太远,不能一起抢电脑玩,不能大声喧哗。我不知道刘炎林为什么一定要坚持让我们去哪里,是想念他妈妈了吗?瞧,婆媳的战争往往就是这样挑起的,我不明白全天下这么多地方,为什么我们非要跟他们一起过呢。
让我不烦神的是,刘生宏和刘娟他们两家的孩子们和伊拉处的还算不错,刘炎林就和他的叔叔们还有姑父一起没完没了的喝酒,打牌,泡澡。跟从前一样,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局外人。这么多年了我和刘生宏还有刘娟都生疏的保持着距离。除了表叔刘生郡,他是个完全开放式的男人,生动幽默是个可爱的老男人。刘生宏和刘娟因为生意所以有几个共同的朋友,他们想要玩冬泳,泳衣都备好了来的,还是露天的那种,他们好长时间都在那里游泳,喝红酒,晒日光浴。十几年了,我一点也不能融入进去,我不能在陌生能面前裸露自己,我,我害羞极了。我也知道刘娟一直对我有些看法,她觉得我这不是内涵害羞二十装正经。我只能无语的笑笑不去理他们。所以我常常带着伊拉去各种超市公园或者卖场去逛,要么就骑着车沿着街道随便骑,或是经过大桥,或是进过银杏树林。我已经对这个地区的大街小巷了如指掌。
偶尔我也会去冬泳,岸上一些女人烫着油亮的头发穿着三角式泳衣,看上去胸和屁股哪个都包不住!却要在那里勾着狐狸眼晒日光浴,还当着孩子的面抽烟喝酒却从来没下过游泳池,我猜,她们是想要给孩子找个爸爸回去吧。我修长的身材叫同伴羡慕,我无可挑剔的完美泳姿尽情展示。我才不管那些人的眼光。
每次我抱怨兀长的冬天无法熬过的时候,每次我都闲的只能来冬泳的时候,男同都会带着奇怪的表情夸我,“秋浓你身材简直太好了吧!我都羡慕了!看看那些嫉妒的阳光都来自上海城里人,你的蒋王镇完胜了!”我噗嗤笑了好久,他又说,“你看看你身上,要是长点小痘痘要么鸡皮疙瘩,成年的老皱纹多好,那些女人肯定会重复三遍以上的把你给宣扬出去。”男同果然是个爱开玩笑的好手,但我心里不大相信他的话。
是实话,我爱上海老城区的没,爱那些有韵味的古老的复式老宅子,即使在阴郁的冬日里,那里面也朝阳暖和和的;我喜欢那里郁郁葱葱的,花园里面有许多老芭蕉树,我喜爱那座有情人在上面告白求婚最浪漫的上海大桥还有桥下的风光。我经常带着伊拉坐在草坪上写生,她小的时候常常为因为小草的露水,有鸟巢的大树,还有在水边上低飞的鸟儿,或者是有雾的世间而高兴的念叨上一整天。
刘炎林和严斐说青州的老宅子会在来年的一月装修完毕。刘炎林和他的装修公司把房子弄的很漂亮,但我真的没想过要搬过去住。里面发生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想要过去,住进去就必须要有很强的的而有力的心理承受能力。我记得那个刘生麟躲着的秘密柜子,那堵墙已经被拆掉了,刘生麟曾经就躲在那里面每天巴巴的盼着哥哥和妈妈回来,最后,却等来差点结束的人生。
那些真刻的往事一直在折磨着我,我没有办法去忘记,我没办法逼着自己不去想起那些事情而住过去,我害怕,怕在那里的每天晚上,怕每个瞬间想起的往事,我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让自己不去想,怎么样才能彻底消除这个念头。
我想把这件事情告诉刘炎林,我想要一个人陪着我了解整个过程,理解我的每一个感受,如果他能亲口告诉我他很心疼很难过很憋屈,那位叫秋农的奶奶是整个刘家的最阴暗的历史,我们会想办法摆脱这个阴暗。可是我不能,刘生麟父亲亲口得到了我的承诺,我会保守秘密。
可是如果刘炎林知道了他会怎么想呢?还有刘生宏,刘娟呢?他们的孩子们又会怎么想?刘家的人们对这个女人怎么想呢?我尝试着站在他们的角度想去看看他们的反应,还有,还有夏伊何的反应。
很难想象吧,我完全没法想象,这些人的嘴很紧,什么事都冷冷的,一笔带过,知道了也都是雷打雨不动的,一切都波澜不惊。我一直觉得难以忍受,这般的冷漠,不说话,沉默。越来越这样觉得!
伊拉离开了之后家里更加空荡荡的,我也在工作的地方呆的时间越来越长,忙着为新年准备两篇稿子。我打算就美国和中国的圣诞节相比较,还有中国的春节和外国人对春节的看法写两篇稿子,这种热热闹闹的风俗文化,我很喜欢,总算是喜庆一点了,但是耗得时间也长,这是新看法,不知道有多少人接受得了过外国人的节日,也不知道多少外国人喜欢中国的传统。呆了下傍晚,一想到家里冷冰冰的我就更加不想离开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