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拦不住她,“我看起来真的很累吗?”
她无辜的点点头,“妈妈,你真的太累了,你必须现在就躺下休息,乖乖的不用管我,我自己能应付一切!”
看着她握着拳头做很厉害的姿势,我扑哧笑了。她吃完了饭端着餐盘到门口时,突然转身。
“妈妈……”
“怎么了大宝贝?”
“爸爸知道我们来这里了吗?”
很明显我什么都没告诉刘炎林,如果他知道我带着孩子拼尽这几年的积蓄来这里,他那种脾气不立马发疯才怪!
“你爸爸,他不知道呢。”
她低头用脚跟蹭着门框,“妈妈,你跟爸爸又吵架了吗?”
不是我想跟他吵架啊,我心里辩解着。但是孩子天真的而善良的样子,我没办法跟她说太严肃的东西,我只能告诉她实话,“我还和爸爸吵架了,宝贝,你爸爸不准我再查那个秋农奶奶的事情,如果他知道我带着你来这里他肯定会生气的。”
“可是,爷爷知道了。”她低声说着。
我立马跳起来,一下子坐直了,“你把我们俩来这里的事告诉你爷爷了?”
她抿着嘴点点头。
“嗯,我告诉的,妈妈你知道吗,爷爷很担心我们,他很关心那个秋农奶奶的事,我告诉他你带着我来这里要找秋农奶奶的孙子……我是觉得你肯定要告诉爷爷的,我太激动了这才没把住嘴说出来了。”
“那你爷爷有没有说些什么?”我问。
伊拉的脸上立马恢复光彩,“妈妈,爷爷说我们做的对,我们来是对的。如果爸爸跟我们发火,爷爷会去找爸爸说的。”她凑近我,“爷爷夸你了,说你做得好。”
“你爷爷真的这么说了?”我竟有点害羞,这样的夸赞我从来不曾在刘家得到过,公公是那样严肃的一个人,一下子站在我这边对我鼓励与支持,我心里感动极了。
“爷爷还说了点。”
“什么?”
“他说既然秋农去世了,你也不必要把这件事放在心头上,还要我听你的话,乖乖的,让你也好好保重自己。”
保重自己?所以,刘生麟是知道了我怀孕的消息了?那么他有跟刘炎林谈过了吗?他们会想从前那样坐在一起喝酒抽烟,进行男人之间的谈话交流吧。所以,现在刘炎林也知道了他的亲奶奶不是夏伊何,而是一个与我同音名的朱秋农,他更知道了他父亲的黑暗童年,知道了刘家人为此付出的家破人亡的代价,特别是秋农,为了他父亲几乎疯狂,被我的外婆的妈妈卖去“咖啡馆”做妓女,还在那个烽火乱世和外国少年亚度尼斯有这样一段凄美的跨国姐弟恋。说实话我至今还说不准秋农究竟爱着谁,在大淞霸道式的狂爱中,刘海鑫心计的付出中,亚度尼斯默默的守护中,这三个人里,她心里究竟是谁。
伊拉把盘子送回去,右上楼梯的踏踏声将我的魂拉了回来。
“妈妈,你快给亚摩斯叔叔打电话吧!跟他约见一下。”伊拉这么鼓励着我。
我掀开被子,坐在床边。“你说的有道理亲爱的宝贝。”我自言自语道。
我从包里翻出了阿蒙抄给我的亚摩斯的号码,用床头的老爷电话按出了号码。那几个动作几次按键,我的心无不砰砰的快要冒出嗓子眼了,这一切太惊喜了,跟梦里一样……我千里迢迢跨洋过海,现在和秋农的孙子通上了电话。
那个号码里面有两个我的幸运数字,7跟3,我无数遍在心里祈祷,亚摩斯,你接电话吧,或者,等等再接。
就这样来回忐忑中,我耳边的“嘟嘟”声一直,然后有两声连续的“嘟嘟嘟嘟”然后就是电话录音的服务员传来声音,一阵中规中矩的英文听得我心里一拎,然后重复第二遍的时候才认真听清楚说要录音,语速和单词都是我不能立即反应的,而且我的一腔热血像是被拒绝了一样,尴尬的不得了,我想立马挂了电话。
“妈妈……”伊拉伸手拉住了我,“把你想说的话都留下来吧,总要勇敢一次。”
我发现伊拉这个“小大人”的习惯越来越有有范儿了,那股气场几乎能坚定我。
我亲吻了她,重新接通了电话,又是一样的电话留言服务。我运用上我这么多年的文字功夫,多少年来我面对那种死板死眼的规定文路,不停的质疑我选择文字工作究竟对不对,就在现在,我知道了这一切的基础奠基都是为了这通留言电话。
“你好,我是朱秋浓。美亚·罗伯斯太太可能向你说过我的来意。我和我的女儿现在住在丹麦哥本哈根的胡奥斯镇,一家叫做五角星的小旅馆。我们俩大概会在这里多住几天。期待你的回电。谢谢,再见。”
我紧紧握住话筒放在底座上,松口气,一手的汗显得听筒泽泽发亮。
“我说的好吗?”
“特别好!”女儿竖起拇指鼓励我,“那你现在还要躺在床上休息,不准动,不准多想,我下楼和阿姨玩一下再回来。”她很认真的招呼着,把我塞进了被子,小手巧呱呱的给我拍了拍被角便放心的走了。
第二天的早餐我们是去旅馆后面的巷子里,一家挂满了小鱼造型的小餐厅吃的,这个小餐厅连同这一排的前后都是一样造型的人居古屋,再后面就是花梁广场,丹麦也发生过重大的战乱就在那里为据点。吃得饱饱了,加上昨晚伊拉细心照顾后,我觉得浑身充满了活力,我的精神像是重生了一样,又开始了我的“老毛病”观察周围来往的友人。电视上正在放篮球比赛,某某队的球迷们忍不住拍着桌子高呼雀跃,路边卖小吃的摊贩们忍不住勾头进来看,有的则为生活在吆喝微笑,我们一路走到广场,广场上有人在放鸽子,一把米食,成群的灰白鸽低低的飞向远处又绕回来。这里的人很喜欢孩子,不是我自恋呐,他们尤其喜欢外国孩子,我们刘伊拉小公主被他们的手掌包围着,揉一揉,吻一吻,刮一刮她的鼻子还抚一抚一头来自神秘东方柔顺的黑发。
一开始我倒是替她害羞,我怕她讨厌这样陌生人的手从而冒出一些不恰当的反应,但她比我想象的大方多了,她还把自己能会的一些外国话都说出来,“我叫伊拉·刘,我来自中国。”冷气还有些缱绻,我裹着春季大衣确实正正好,我为这股舒适度,心情又愉快起来。这一整天我除了等待回信,其余倒没有多大的情绪波动。我大概是强忍着的吧,希望我的孩子能包容她这没事爱紧张的妈妈。
溜达了一圈之后,我发现眼圈有点涩涩的,“伊拉,我们,我们要不先回去吧?”
“怎么了妈妈?”
“妈妈眼睛有点不舒服,好像有点感染。”我张开手,眯着眼睛不敢去揉。
就这样伊拉的小手牵着我又回到了五角星旅店。
“噢,秋浓,你怎么了?”
“呃,我的眼睛有点感染了……”我显得有些无助。旅馆太太笑着说,“可能是国家之间的气候问题吧,来这里的外国人多少都有点眼睛问题,我的药总是要备着的。”她拿药给我的同时给我递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请给亚摩斯·罗伯斯回复电话。”
我捂着眼睛愣愣的站在那里,眼泪也不知是感染严重了还是心里的苦和委屈一下子得到了爆发点,热泪滚过脸颊,我笑了。
伊拉拿过纸条一边上楼一边跳,“喔!妈妈!叔叔有回信咯!”
回到房间坐在床边,我问伊拉,“现在就打给他?”
“对,现在才九点,可以打。”伊拉坚定的说。
“好,”我说着,伸手把话筒贴在耳边,汗湿了的发丝腻呼冰凉的贴在话筒上,这个号码我早已烂熟于心,第三次了。“好像通了。”我悄悄跟伊拉说。
伊拉使劲挥动着双手,“快跟他说话!”
我犹豫着,发出颤抖的声音,“呃,喂……你好,我叫朱秋浓。”可是那边有些莎啦啦的声音再无其他,我以为我拨错了,正想挂断,电话那边却传来一个声音,很有魅力的英国纯腔。我的心砰砰直跳,那瞬间我想了无数个这两天路过我身边的某个人的脸。
是他!亚摩斯!
“你好,”我说,“我叫朱秋浓。”
“你好,”他回,“我正在用餐。”
“哦,实在不好意思打扰了……”
“没关系,那晚饭之前见个面吧。”
“好的好的。”
“美人鱼大厦边上有家很不错的时光咖啡馆,你能认识吗?我们就在那里见面吧。”
“好的好。”我矛盾极了,巴不得现在立马挂断电话,可是还有话没说完,“我怎么认出你来呢?”
他哈哈笑了,那感觉,跟刘炎林不是一个类型,刘炎林属于阴冷的魅力,而他的笑很大气而暖心,不知不觉我就将秋农这两个后人放在一起比较了,好有罪恶感。
“别怕,你忘了你有着中国人的明显特色么,我会一眼认出你的。”
那瞬间,我的脸烧红了,耳边回荡着这句,我会一眼认出你的,我会一眼认出你的……
“那么,再见吧。”他礼貌的等我挂断了电话。
我欣喜又羞涩,为什么这个年纪了有回到初恋的感觉呢?我已经是孩子的妈妈是家庭主妇啦!怎么还会因为异性而萌动春心吗?太好笑了秋浓,你是来找朱秋农的孙子的,不是来千里寻欢的好吧!
“噗噗!”我不自觉的笑出来,不知道秋农的两位孙子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他们彼此会知道自己的缘分吗?会知道自己身上流淌着某丝相同的血液吗?这太美妙了。
“妈妈,你傻笑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