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日,陈子轩还是如之前那般,几乎整日都与洛云一起,为她讲述中原事迹、西域战事、天下大势、以及他自己从京城至关中再至西域的故事,还不时为她赋诗、赋歌。陈子轩禀明身份之后,与洛云相处之时再没有一丝顾虑,而洛云得知陈子轩真实身份后,不但没有冷落陈子轩,反倒对他更为热情,几乎每日一早,便开始粘着他,直到天色完全黑下来,才“放”他回去。
第四日清晨,陈子轩一早起来,只感觉全身疲酸,便来到院内练刀,才练了三个招式,洛云便笑着来到了陈子轩内院,她见陈子轩舞得用心,也不好打扰,便立在一旁,静静观看,只是不停地摇头。
十个完整的招式练罢,陈子轩长舒一口气,准备稍微休息一番,蓦然抬头,只见洛云神色无奈地立在院内,陈子轩淡然一笑,走至洛云身旁道:“洛云,你来了!”
洛云冲陈子轩吐了吐玉舌,而后故作老生状,叹气摇头道:“没想到威震西域的陈王,刀法竟然如此糟糕。”
陈子轩知道自己武艺平平,于是笑道:“洛云高看在下了!在下习武只为强身健体,于沙场之中,尚有自保之力即可,并无他望!”
洛云无奈道:“子轩,你武力如此,还敢说于沙场自保?若是洛云没看错,子轩如今也就是一名二流武者,沙场之中,只怕随便一将领都能威胁子轩。”
陈子轩虽然刀法糟粕,但意识超长,只怕寻常的一流武者都难以近身,陈子轩坚定道:“洛云,未必吧!”
洛云撅了撅嘴道:“子轩若是不信,洛云愿意陪子轩切磋几招!”
这几日,陈子轩了解到了西域包罗万象门门内弟子实力极强,宗师境界的虽然只有门主一人,但巅峰武者却有近十人,这洛云便是其中一个,起初听到这个消息,陈子轩根本难以相信,洛云仅是一女子,竟然如此年纪,便武入巅峰,只差一步踏入宗师境界,实力与羊琇、阿泰等人相差无几。
陈子轩笑道:“在下自然不是洛云对手,只怕一式都接不住!”
洛云兴致似乎起来了,忙道:“子轩放心,我只拿出一流武者的实力与子轩切磋。”
一流武者的实力?徐梁当日已经是一流武者的巅峰境界,都难以碰到陈子轩的衣角,洛云若是以这等实力较量,陈子轩倒是有些把握,顺便也正好开眼看看包罗万象门的功法。
陈子轩点头道:“如此,多谢洛云指教了!”
洛云微微一笑道:“子轩果然豪爽!”
说罢洛云缓缓抽出腰间佩剑,剑鞘极为华丽,看外表像是一柄制作精美,“只看不用”的“美剑”,但剑身一出,陈子轩面色大惊,那剑刃极为锋利,通体泛着寒光,似乎逼得陈子轩睁不开眼,整个剑身充斥着死亡的气息,握上这把剑的同时,洛云也似乎变了一个人,原本温尔文雅顷刻间消散,取代的是一种令神魔战栗的巨大压迫感,她缓缓道:“子轩小心了!”
难怪洛云能达到武者巅峰境界,她绝对是百年罕见的习武奇才,寻常人进入战斗状态,或者会热血沸腾,或者会冷静异常,或者会有其他的心态,但心性一般没有什么变化。而洛云拔剑的刹那,心性完全改变,瞬间融入剑中,与剑成为一体,天地间除了她手上的剑,再无丝毫可以波动她心神的东西,强大的气势突然爆发,承受着如此大压力,陈子轩呼吸都有些困难起来。
陈子轩还没调整好心态,下一刻,洛云手中的剑动了,她手中的剑遵循着一股神秘莫测的天道轨迹,缓缓摸向陈子轩脖颈,天地间一切事物的速率,蓦然随着她剑的移动而凝滞下来,这世间唯一可以动的,似乎只有她手中的寒光长剑。
陈子轩看得出来,这一剑虽然完美至极,但无论如何说,都始终欠缺一丝杀气,而且若是洛云全力施出,只怕速度更快,轨迹更难捉摸,洛云必是保留了大部分实力,以免伤到他。
陈子轩意识攸然放大了百倍,内院一切都被洞悉无遗,就在那剑离陈子轩脖颈不足一寸的时候,剑的速度似乎骤然下降了下来,洛云身前明明有个“陈子轩”,但另一个陈子轩却突然出现在了十几米开外,长剑划过面前陈子轩的残影,洛云瞪大了眼睛,她怎么也想不通陈子轩是如何做到的,不知十分之一秒的时间,陈子轩竟然闪到出了她的攻击范围,就算她全力施展,身法也未必能如此急速。
不过既然知道了陈子轩有保命的手段,洛云倒放下心了,她使出八分力气,长剑悄然从陈子轩面前消失,再度出现的时候已经到了陈子轩咽喉处,整个空间荡漾起一波又一波静谧无声的死亡涟漪,陈子轩大惊失色,遵循着长剑的轨迹,妄图鬼魅般逃出涟漪范围,但下一刻,他的双脚似乎被灌了铅,从洛云周身散发出的强大气势,宛如巨大的重力将他牢牢吸引在地,几乎不能挪动一步,仰面朝天的刹那,陈子轩堪堪避过了那道死亡涟漪的波峰,清晰无比地看见峰顶每寸空间都在扭曲变形,所有的物体顷刻间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被吞噬地无影无踪。
洛云顶天立地女神般威严肃穆地站在涟漪的中心处,那谁与争锋的磅礴气势深深镌刻在了陈子轩心底,别说现在,恐怕下辈子,陈子轩也再不会答应跟她切磋了。
当陈子轩狼狈地从寒冰彻骨的死亡边缘逃离出来,立刻被眼前的景象吓呆了,涟漪的顶峰不知何时凝集起了混沌汹涌的淡红色波纹,宛若一道道红色的闪电,弯弯曲曲,乱摆乱窜,在天空中颤抖了几下,奇迹般掠向陈子轩的身体。
陈子轩哪里还顾得上形象,完全凭借身体本能,朝左方滚去,刚刚稳定住身体,也顾不上身体脏兮兮的模样,继续朝后方狂退。
洛云冷冷一笑,仿佛一切都在她掌控之中,突然之间,剑光骤然收敛,那景象如拨云见日般神秘诡异,而后剑气犹如滔天骇浪,海啸般的朝陈子轩袭来。
陈子轩刚刚拼劲全力躲过了两道死亡涟漪,意识已经恍惚,面对如此一击,他根本没有丝毫抵抗能力了,只能呆呆看着剑光割向他的喉咙。
洛云没想到陈子轩这么快便无力了,看到他适才的躲闪,虽然狼狈,但却十分精妙,本以为他定能接住这招,眼看剑光就要触到陈子轩的咽喉了,洛云连忙收招,长剑宛如被惊雷击中一般,踉踉跄跄朝远方跌去,而洛云已经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像断了线的风筝,摇摇欲坠地朝陈子轩跌去。
陈子轩大惊,他没想到猛然收招,洛云竟然付出了如此代价,他忙将从半空中跌倒的洛云一下拥住,一股软绵绵的娇嫩敢顷刻间穿过陈子轩的手心,泌入他的心底,但此刻他根本顾不上这些,他只担心洛云究竟有无大碍。
紧紧抱着面色略微苍白的洛云,陈子轩焦急道:“洛云!你没事吧!”
洛云稍有虚弱地摇了摇头道:“武力越高,猛然收招,反噬越大,不过子轩放心,我适才并未全力实为,故而反噬不大,我没事!”
陈子轩惭愧道:“若是我能接住洛云的第三剑,洛云也不会受到反噬了!”
洛云微微一笑,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躺在陈子轩怀中,她脸色红得像熟透的苹果一般,从小到大,除了父亲,她这是第一次与男人有如此亲密地身体接触,她连忙避过陈子轩灼热的目光,从陈子轩怀中挣脱开来,适才女神般的威严顷刻消散,取而代之的却是小女子般的温尔羞涩,她背对着陈子轩,不知说什么好。
陈子轩双手还留存着洛云身体残留的温度和体香,下意识道:“洛云,我…...”
洛云低着头,想着适才的一幕,她心里其实根本不怪陈子轩,只是有些不好意思罢了,这时,突然一声怒喝传来:“小子!你敢!”
声音未罢,一道凛冽的掌风顷刻间已经朝陈子轩袭来,陈子轩只感觉蒲团般的摧枯拉朽气势,毁天灭地般的掌劲,径透他背心,若是之前未与洛云交手几个回合,或许陈子轩还能施展鬼魅身法躲过去,但此刻他依然无力,只怕是万万不能幸免了。
陈子轩已经几乎放弃了,洛云也注意到了眼前情况,连忙回身,凭借本能地意识,全力施为,瞬间闪到陈子轩身后,结结实实以掌对掌,替陈子轩承担住了这道巨大的掌力。
两股风驰电掣般的气势碰撞在一起,爆发出浩瀚无垠的吸引力,仿佛火山爆炸般徒然倾泻而出,陈子轩本来便无力,被这气势一碰撞,只感觉虚虚实实没有一丝着力之处,宛若跌入了万丈深渊,同时气血翻腾,直飞三四丈远,才重重跌落在地。
洛云适才也受了些许内伤,一掌对罢,她接连后退了十几步,一口鲜血喷然从她咽喉发出,她面色憔悴地稳固住身体,声音虚弱地对袭击那人道:“师兄,这是为何?”
那人俨然就是阿泰,适才他刚要回来看望洛云,却见洛云从陈子轩怀中挣脱,面色微红不敢回头,他立刻失去了理智,以为是陈子轩轻薄了洛云,顿时爆发出全部力气,朝陈子轩袭去。
接着见洛云上前,要为陈子轩挡住了他这一击,他很想收手,但他已经全力而为,若是收招,只怕顿时便经脉逆转,重伤怠亡。洛云自然也是知晓,双掌接触的一刹那,洛云的眼神也是告诉阿泰别收招,她还挡得住。
阿泰见伤了洛云,面色焦虑道:“洛云,你没事吧?”
洛云勉强摇了摇头,微步走到陈子轩身边,见陈子轩已经昏迷过去,她忙借着虚弱的声音道:“师兄,你将子明公子抬到内室!”
阿泰不满道:“这小子如此待你,你为何还袒护他!让我杀了他便是!”
洛云摇头道:“不是你想得那样,一时也说不清楚!师兄,你先照我说得做!”
阿泰心里实在不甘,不过见洛云已经虚弱无比,他只好从命,抱起陈子轩,却对洛云道:“洛云,你没事吧?”
洛云点了点头道:“我没事!只是一时乏力,修养几日便可!”
阿泰知道,洛云武艺不在他之下,想必也不会有大碍,他便叹了口气,抱着陈子轩进了内室,将陈子轩扔到了床上,连看都懒得看一眼,立刻扭头去了洛云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