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次,有个位于外地的督学官克洛尔先生到哥廷根的亲戚家去做客。他在来哥廷根之前就已经从报上和人们的传说中知道了我的事,到了亲戚家后知道得就更详细了。因为他的亲戚和我们家有密切的来往,非常了解我的情况。克洛尔先生想考考我。为了得到这一机会,就拜托他的亲戚请我和父亲去。
父亲接受了邀请带着我去了。
克洛尔先生提出要考考我。按照惯例,父亲也要求他答应他的条件,即:“不管考得怎样,决不要表扬我儿子。”
克洛尔先生擅长数学,所以他提出主要想考考数学。
父亲回答说:“只要不表扬,考什么都没有关系。”
商量妥当,就把我叫进来,考试开始了。
克洛尔先生先从世故人情考起,然后进入学问领域。我的每个回答都使他感到满意。最后开始了克洛尔先生所擅长的数学考试。
由于我也擅长数学,所以越考越使克洛尔先生感到惊异。每一个题我都能用两三种方法去完成,也能按照克洛尔先生的要求去解题。到了这一阶段,克洛尔先生已不由自主地开始赞扬我了。
父亲赶紧给他递眼色,他这才住了口。
但是,考试还未结束,由于我们二人都擅长数学,考着考着就进入了学问的顶峰,并最终走到克洛尔先生难以驾驭的程度。
这时,他竟不由自主地叫了起来:“唉呀,你已经超过我了。”
父亲想,这下坏了。于是立即给现场泼冷水:“哪里,哪里,由于这半年儿子在学校里听数学课,所以还记得。”哪想到克洛尔先生兴致不减,又拿出更难的题来考我:“你再考虑这道题,这道题欧拉先生考虑了三天才好不容易做出来,如果你能做出来,那就更了不起了。”
听了这话,父亲开始担心起来。
他并不是怕我做不了那么难的题,而是担心如果我真的把那道题做了出来,就由此而骄傲起来。
可是,父亲又不好说“请不要做那道题了”。因为克洛尔先生不太了解我们,怕引起他的误解,以为父亲害怕我做不出那道题才这样说的。
父亲只好故作镇静地看着。
那道题是一个农夫想把一块地分给三个儿子,分法是要把它分成三等份,而且每个部分都要与整块地形相似。
克洛尔先生把问题说明后,就问我有没有听说过,或者是在书上看到过这个题。我回答说没有。克洛尔先生说:“那么给你时间,你做做看。”
说完,他拉着父亲的手退到房间里面,对父亲说:“你儿子再聪明,那道题也很难做出来,我是为了让你儿子知道世界上还有这样难的题才给他出的。”
可是,克洛尔先生的话音刚落,就听到我喊道:“做出来了。”
“不可能。”克洛尔先生说着走了过去。
我向他解释说:“三个部分是相等的,而且各个部分都与整块很相似,对吗?”
这时,克洛尔先生有些疑惑地说:“你是事先知道这个题吧?”
我一听就感到委屈,含着眼泪反复声明:“不知道,不知道。”
看到这种情况,父亲再也不能沉默了。
他向克洛尔先生保证:“我儿子做的一切,我全都清楚。这个问题的确是第一次遇到,更何况我儿子是从不撒谎的。”
这时,克洛尔先生赞不绝口地说:“那么你的儿子已胜过欧拉这个大数学家了。”
父亲掐了一下他的手,立即说:“瞎鸟有时也能抓到豆,这只是偶然的情况。”
克洛尔先生这才领会父亲的意图,点着头说:“是的,是的。”然后就附耳小声地对他说:“唉呀!我真佩服你的教育方法。这样的教育,不管你儿子有多大的学问绝不会骄傲。”
我也很快同其他人高兴地谈别的事,这一点使克洛尔先生十分喜欢。因为我在这种情况下没有表现出丝毫的骄傲。
我很庆幸父亲对我的教育有如此的成效。他曾经无数次地告诫我:无论怎样聪明,怎样通晓事理,怎样有知识的人,与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上帝相比,只不过是九牛之一毛,沧海之一粟。只有粟粒大的一点知识就骄傲的人,实际上是很可怜的。奉承话大抵八成是假的。说来可笑,正是这八成是假话的奉承话竟是世之常习。因此,谁要不折不扣地相信这种奉承话,那他就是糊涂虫。
3.不要被浮华的虚荣蒙蔽
当我还不到十岁时,我的一些专长就得到了许多人的赞扬,那时有一种不正确的思想影响着我,那就是我极力地想要在人们心中保持住我“神童”的地位。由于这种无用的虚荣心影响着我,我因此差一点走向错误的道路。因为从那时起,我的学习目的变成为了博取大家对我的夸奖,而不是出自我本身对学习的兴趣。这种不良的心态使我自我封闭起来,不再像从前一样常出去玩乐,整天都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虽然这只是我童年生活的一小段过程,但我希望能引起别的孩子及父母的重视,并引以为戒,因此我把它写下来。
有一天,我的小玩伴詹姆斯来找我,希望我能参加他们周末的野外旅行。在父亲的允许下,詹姆斯来敲我的门,“卡尔,卡尔。”“干什么呀?我在读书,别吵我。”听到詹姆斯的叫唤,我不耐烦地回答。要是以前,我一定会高兴地去开门。
詹姆斯听出了我的声音不太高兴,低声地说道:“怎么啦?卡尔,我是专程来告诉你,星期天我们约好出去玩。”“玩什么玩,我要看书。”我更加不耐烦。“怎么啦?连门都不开,反正我已告诉你了,去不去随你。”詹姆斯说完话就走了,我能从他的脚步声中听出来他生气了。
这时,父亲来到我的书房。听到父亲的开门声,我依然坐在书桌前,装成一副很认真的样子,其实我的心早已不在书本上。
父亲也看出了我的心不在焉,他故意问我道:“卡尔,你看到哪一页了?”我急忙瞥了一眼我的《自然史》说道:“第一百二十八页。”
父亲拿起那本书看了看内容后问我:“这一百二十八页写的是些什么内容呢?”“这,这……”我根本没看,所以当然答不出来。
听到我这样的回答,父亲没有生气,他把话题转到了另一个方面,“卡尔,詹姆斯来找你,你为什么不开门呢?”“我要读书、做功课,他们就只知道玩。”“大家喜欢你才来找你,你这样对詹姆斯是不礼貌的。”“他们都玩一些没意思的游戏,我不想和他们玩了。”“那么,你认为什么是有意思的事呢?”“读书、学习。”我斩钉截铁地回答。“你今天读了多久?”“大约六个小时。”“六个小时?可是你却连《自然史》的第一百二十六页到一百二十八页讲些什么都不清楚。”“我刚刚才翻到这几页。”听我这样回答,父亲又问我前面的内容,我依然没有答出来。
“卡尔,这你又怎样解释呢?”对于这种情况,我知道自己无法解释。
父亲又问,“在今天的读书过程中,你感到快乐吗?”“没有。”“为什么呢?”“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的功课好像特别困难,也记不住内容,没有以前那种轻松愉快的感觉,只感到很累。”我回答道。
父亲说:“这是因为你学得太久了,应该休息一下了。”我说:“爸爸,如果休息的话,我会落后的。我这样拼命地用功,就是因为学习重点我还没有掌握呀!”
父亲关切地说:“卡尔,其实这正是你学习效果不好的原因,如果继续下去,你真的会赶不上进度,到时候会更糟。”我伤心地问:“那怎么办呢?”父亲说:“最好的方法就是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好好玩一会儿。”
“可是……”看见我犹豫不决的样子,父亲又开导我:“卡尔,你怎么忘记我以前跟你讲过的,会玩的人才会学习呀!只有轻松愉快的学习,才能取得更好的效果呀!”“道理我懂,可是如果我现在就去玩,我会差得更远的。”
父亲说:“相信我,今天不要读书了,出去玩一玩,休息一天,明天你一定会感觉到很好的。”尽管我仍有一些怀疑,但在我的心中,父亲一直是正确的,所以我还是听从了他的意见。
我先去找詹姆斯,为刚才的行为向他道歉,然后我们一起去找其他小玩伴,对周末的活动我们进行了讨论并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当我回到家时,一件奇妙的事发生了。我变得神清气爽,要是在以前,可能我会马上回房间看书,但那天我没有这样做,而是继续和母亲谈天。
我想,经过足够的休息,明天我的学习成效一定会更好,精力会更充沛。我们一家人在欢乐的气氛中度过了那个美好的夜晚。
那天我更加理解了这句话——会玩的人才会学习。我还懂得了一个深刻的道理,不管什么人,如果因为你很优秀、很出众,就把自己当神看待,把自己凌驾于别人之上,那么这将会变成你极大的精神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