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渐暗在字儿洞里，经常迷路，因为里面洞中有洞，大洞套小洞，为了方便宿垢老大人一洞不漏的看完所有的书，赵渐暗把那些离洞口近的，都起了好听的名字。像之前宿垢老大人让赵渐暗取出来的那本东藻县的不知名的县学先生写的《小柴垣草纸》所在的洞就叫，朝雨五洞。另外其他洞，大多都有名字。洞里的名字都是赵渐暗随口起的，不过他没看到宿垢老大人在听到他说的名字后，眼中一闪即逝的惊诧。
赵渐暗自从知道还不能离开卡诗山，这几日天天就在洞里乱晃，探寻一处又一处没有去过的洞，洞里的顿首石结撰意境，赵渐暗穿行其间，如逶迤的笔势。
“渐暗啊，等我没了以后，你会怎样？”宿垢老大人恋恋不舍的合上那本能撩起内心邪恶的书。
“该怎样，就怎样啊。”赵渐暗口里嚼着干果，闲散的翻着书。
“故事不应该这么发展的，应该是，你捂住我的嘴，然后说，呸呸呸。”
“我……捂你的嘴？”赵渐暗不敢想象。
“对啊，淞南道才学之士甚多，我曾两过淞南，七岁学童都人情练达。”
“你是在暗讽我不懂事儿吗？”赵渐暗开始整理离家出走的小包袱。
“没没没，淞南道那边有一个叫吴梅村的，聪秀在骨，现在想想那小孩儿，二十六七了，可邀为友。群士坛坫，莫盛于知闲校，你总有一天也会去知闲校的，你去了知闲校，帮我好好看看那个京城。”
“你跟我说这个，是期望我会忘了你讽刺我的话吗，宿老头。再说，我还没走呢，就算我走了，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遇到那个什么吴梅村，就算遇到，怎么知道我们会成为好朋友，还有那个知闲校，我不知道对你有什么意义，反正对我没什么意义。”
“臭小子，你话很多。知闲校是我以前生活的地方，让你替我看看，我可能再也不能回那个地方了，因为我有很多书还没读完，照现在这个速度，再给我几百年的寿元，应该差不多。我不过说我没了以后，你会怎样，不要扯那么远，好吗。”
“星槎海，有一野叟，吮妇人乳汁，得二百八十岁，你可以试试这个土方子。”
星槎海，宿垢老大人皱着眉想了一会，发现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随即又想通赵渐暗说这个，是为了让自己能靠这个不知道靠不靠谱的土方多活几百年，心里很温暖。
“你在哪看的，我都不知道？”宿垢老大人恨恨的说。
“非得你知道的，我才能知道啊。你不知道的，我为什么不能知道。”赵渐暗理所当然的无所谓，“细火八十三洞里有本全椒人成寺官的《红尾白马歌》，成寺官，字马首，号停蹄，天天惆怅的游荡四海，见多识广，可能这个法子真是他从某个人那里听来的，穿凿附会到星槎海那个地方。可能成寺官觉得星槎海这个名字很好听，而且不为人知，所有的书中，都没有记载过星槎海这个拥有美丽名字的地方。而他是第一个谈到星槎海的人，第一个，总归是好的。”
宿垢老大人听的一愣一愣的，这让赵渐暗心里很得意。
宿垢老大人的失落无人可比。
……
“我看到清昼了。”
“什么，在哪儿在哪儿？”
“走了。”
“走了……她有没有问我？”
“腿长在人家身上，走不走，还要问你，经你同意是吗？你当时不知道跑到哪个洞，我怎么找你，清昼又进不去，不走还在这没羞没臊的等你啊，你又没跟人谈恋爱，凭什么等你，就算谈了，哪有女生等男生的。”
“我是问，她有没有说起我？”
“没有。”宿垢老大人斩钉截铁的说。
赵渐暗失落无比。
宿垢老大人的失落，赵渐暗可以比。
……
“兔子兔子，谁是世界上最漂亮的人？”
兔子看着她不说话。
“兔子兔子，谁是世界上心地最善良的姑娘？”
兔子看着她还是不说话。
“兔子兔子，世界上谁的思想最深邃。”
兔子还是一脸“你说的什么啊”的表情。
清昼这时就会一巴掌拍到兔子秃秃的脑袋上：“是姐们儿啊，混蛋，这你都不知道，我在考虑，晚上是不是减少某只无良兔子吃蚂蚁的数量。”清昼的无毛兔，只吃蚂蚁。真是好奇怪啊。
清昼抱着没毛的兔子，懒洋洋的坐在破破的茅屋外面的青石上晒太阳。
“兔子兔子，你说我是不是老了啊？”
兔子不说话。
“兔子兔子，在这里呆着是不是好无趣啊？”
兔子舔着手指，不说话。
“兔子兔子，狐狸都能修成妖精，你们兔子也能吧。你现在能幻化出人形吧，我对你有恩，你没忘吧。我现在让你变一个赵……渐暗，让我瞧瞧，变变变，快你妈给我变。”
兔子茫然的撕扯了一下耳朵不说话。
“你怎么这么不会讨我欢心呢，信不信我再也不给你捉蚂蚁吃。”
兔子听到没蚂蚁可吃，身体一颤。
“知道害怕了，快，还有挽回的余地，给姐们儿表演一个脱衣舞。”
兔子怒了，通红的眼珠子里都快喷出火了，瞧那意思好像在说，脱个jb，老子现在不就光着呢么？
“赵渐暗，赵渐暗，赵渐暗，赵渐暗，赵渐暗……我怎么让无毛兔变他呢？”清昼恼恨的从地上拔出几根草，望着四周的短篱笆，几竿多年之前亲手植的斑竹，看的出神。
……
旧边墙书院的观夜山上，吕大白照例洒脱，上身不着一物，但山顶上风大，吹的他只打哆嗦。
“贴榜，我要看得见的，在人群里一眼就能望到的人。”吕大白咬着牙坚持在山顶上交代着自己的决定。
“是。”这个弟子是吕大白建旧边墙后的第一代弟子，名叫高遣怀，是最了解旧边墙书院状况的人，有时候也代替吕山长处理一些山长不便出手的事情。高遣怀知道山长说的什么意思，人群里一眼就能望到的，那人在发光。
……
“旧边墙书院知道吗，那里招弟子了。”
“旧边墙书院，比咱们卡诗山的逐堂私塾大好多倍呢。”
“听说那里有好多雪，终年不化的雪。远远望去，有一层冰晶耀人眼，极为美丽。”
“咱们一起去吧，据说，那里的饭菜，都好好吃的，水陆八珍，流水席，管饱。听说那里没先生，可以随便玩。”
“那是书院，是叫你去吃去玩的吗，学习懂不懂，你会学习吗？”
“我跑的快，算不算学习啊？”
“跑，谁追你，你跑。学习，就是读书，懂吗。你认字吗，不认字劝你不要去，丢人。旧边墙里都是一帮大儒，你是大儒吗？”
“你这样说，只有是大乳的才能入院啊，那我家养的拥有黑鬃毛的列猪肯定行，两排大乳，一个得有半斤多，两排十二个，好多斤的大乳呢。我养了好多年呢，都是我喂它吃东西，它跟我可亲了呢，见面就隔着栏子往我身上蹭。”
……
这几天旧边墙招弟子的事传遍了卡诗山。
赵渐暗自然也知道了，在卡诗山外有个书院，叫旧边墙，那里终年有雪。
俯仰有苍苔暮雪，可是，长在我从未去过的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