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怀卿走后,宋夕颜闷闷不乐地撅起小嘴,拉着宋朝颜的袖子不肯放开,“姐姐,人家徐公子为了我们家忙前忙后的,你不谢他就罢了,怎么这么不近人情,还要赶他走呢?”
宋朝颜自无法将心中所想悉数告诉妹妹知道,又觉确实无法找出合适的借口回答妹妹的问题,一时语塞,只能冷起面孔来不做声。
张妈妈见状,忙拉了宋夕颜的手到自己身边坐下,语重心长地开导她,“三小姐,待家丁将山上收拾好,我们就该去祭拜老爷、夫人和大少爷了,他们三位虽走的匆忙,未来得及备下身后之事,可这丧仪也不能太委屈了,这几天就要准备起来。徐公子若留下,一则怕冲撞了他,二则怕照顾他不周,三则以他的心性,必会帮忙,我们又怎可再麻烦人家?是以二小姐想让他先回去,来日方长,总有向他道谢的机会。”
宋夕颜一听,认为有理,当下也不再闹脾气,顺从地回房睡觉去了。
次日清晨,送走了徐怀卿,宋府上下即刻为祭拜之事忙碌了起来,只有宋夕颜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张妈妈见她懒散,正欲上前提点她几句,不想被宋朝颜拦下了。
“二小姐,过几日我们便要上山祭拜老爷、夫人和大少爷,可三小姐她似乎对此事全然不上心,按说她是老爷夫人的亲生女儿,是大少爷的亲妹妹,理应尽一份孝心的,可。。”她无可奈何地望了一眼呆坐着的宋夕颜,面上难掩失望之色。
宋朝颜心疼妹妹,不忍叫她劳累,于是好言好语地安慰张妈妈,“罢了,夕颜年幼,想来突然失了父母的庇佑,她的心里难过,打不起精神也是有的,人死不能复生,纵使未亡之人做再多的身后事,也于事无补,她不想帮忙就别勉强她。”
张妈妈叹了口气,心疼地看着宋朝颜,“二小姐,老爷夫人在世时,你没享过一天做女儿的福气,如今一回来,便要操持这么多事务,可真难为你了。”
宋朝颜大度地笑了笑,“我虽未能承欢于父母膝下,但好在这么多年,师父未曾亏待过我,如今回来虽只赶得上为父母送终,到底也是老天给我机会让我对他们尽孝,张妈妈也不用计较这许多,朝颜并不觉得委屈。”
张妈妈欣慰地点了点头,一言不发地低着头去忙了。
宋朝颜见妹妹一直愣愣地坐着,便上前去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宋夕颜见是姐姐,忙拍拍身边的位置示意她坐下,又挽了她的胳膊亲密地紧贴着坐。
“怎么?还在想爹娘吗?”宋朝颜问。
宋夕颜的眼中噙着泪花,微抿着双唇,故作坚强地问:“姐姐见过爹娘和哥哥了吗?”
宋朝颜在脑海中努力地回想着关于那日的记忆,“见是见到了,可我当时并不知道他们就是我的亲人,所以也不过一面之缘,没有仔细瞧清楚。”
“那爹娘和哥哥是怎么死的,你都看见了?”宋夕颜的声音颤抖着,好似随时都会痛哭失声。
宋朝颜见妹妹老调重提,心里便犯了难,她实在没法将爹娘的死状讲给这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听,就算说了,除了徒增她的伤感之外,再无其他。
“爹娘是被奸人所害,你只要记住这点就好了,至于过程,我亦不想再提。”
宋夕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姐姐可知道害死爹娘的仇人是谁吗?”
说到仇人,宋朝颜也不得不犯愁,她只知道师父喊了刘伯生的名字,那日在山上听刘伯生和他的徒弟提到戒空大师,至于另外两个黑纱蒙面的,只能从武功招式上判断他们是武当派的人,其他的她一无所知。
“夕颜,你放心,我清楚仇人在哪里,待处理好爹娘的后事,我便去杀了他们,为爹娘报仇。”
宋夕颜见姐姐说得斩钉截铁,心下稍安之余又免不了担心,“姐姐,那些人既能将我宋府一举扫平,必不是简单的人物,姐姐只身犯险,可要多加小心才好。”
宋朝颜微笑着答应了。
几日后,宋府的家丁下山,通知两位小姐,山上已经收拾妥当,所有战死之人俱已入土为安,宋朝颜和宋夕颜这才携了张妈妈并四个家丁动身。
待到了山上,宋夕颜望着昔日里自己与父母兄长共同生活的家园,不免落下泪来,虽与父母分别的日子仅过去月余,但在她的感觉里,却恍若隔世一般。这山中的孤宅虽寂寞,但因一家人在一起,日子倒也不甚难熬。可如今人去屋空,一座大宅顿时失了灵魂一般立在那里,就算是不明就里之人,也难免感到清冷,更何况是宋夕颜了。
这些日子她很少在人前流露悲伤,皆是因为在她心里并未认定父母的死讯,她总抱着期望,在她回家时,会看见父母和兄长到门口迎接她。因此,当她发现迎接她的就只有立于大宅门外的四个坟包时,心中的绝望和悲痛齐刷刷地涌了上来,不觉一头扎到坟前,放声大哭了起来。
张妈妈边搀扶着宋夕颜,边不住落泪,她没想到,十六年前拜别老爷和夫人独自下山竟会成了永别,而现下,她终于寻回了二小姐,却再也无法使他们一家团聚。原来世上的悲剧,竟可以作弄人至此!
宋朝颜见妹妹和张妈妈的情状,心下悲伤不已,只是她已发誓在大仇得报之前,绝不会再掉一滴眼泪,所以即便再悲伤,也只有暗自隐忍。她留下哭倒在坟前的两个人,独自领着家丁进了宋府,打算收拾一下宋夕颜的随身物品带下山,可她越往里走,就越觉得气氛不对,她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便留下家丁们等在前厅,孤身一人轻手轻脚地往内宅里去。
内宅中十分安静,却不只是因为无人居住,宋朝颜感到这安静中带着一丝刻意的氛围,让她格外介意,她有些怀疑,莫非当日作恶之人贼心不死,又跑到这里来找线索?还是这山上有贼,见宅子空无一人,便起了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