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颜和宋夕颜祭拜完毕,决定即刻启程回山下的别院去,便带了张妈妈和宋永贵以及四个家丁往下山的路走。宋夕颜自幼体弱,又于武学上一窍不通,是以一见山势陡峭,腿就兀自发抖,宋朝颜见妹妹实在吃力,只能携了她,施展轻功一路前行。
宋夕颜想起她初次下山之时,哥哥也是这样脚下生风地带着她走,不觉红了眼眶,再想到和哥哥生死相隔,连个道别的话都不曾说过,更是悲伤不能自持。转眼又见旁边的宋朝颜神色如常,没有丝毫悲意,竟有些羡慕起她来——这世上原是多情之人多烦恼,无情之人少忧愁。
待到了山下的别院,已是午夜时分,一众人等均疲惫不堪,略休整片刻便都去睡了。
宋永贵躺在床上,直等到院子里没了动静,这才起身,他知道他从山上偷拿的东西被收在了库房里,于是摸黑下地,蹑手蹑脚地到处找库房。好在这别院的规模不大,没到半个时辰,就被他给找到了,他嘿嘿一笑,从怀中掏出了从不离身的宝贝——他自己制作的撬针——插到了锁孔里,不消一会儿,锁便应声而开。
宋永贵心下大喜,却还是谨慎地四下观望,见院中寂静如常,这才放心大胆地进了库房。他的包袱果然原封不动地放在桌子上,不止如此,周围的珍器古玩、金银珠宝也令他目不暇接。看来他那不成器的侄子没有辜负祖上的期望,宋家的财力还是不减当年!
虽说这库房里的东西宋永贵都喜欢,恨不得一气全都搬走,可他清楚时间有限,对他来讲最重要的不是偷,而是偷完了之后如何能跑得无影无踪,别叫那心狠的小丫头给抓回来!他这一生,干惯了偷鸡摸狗的勾当,又出身高门大户,对那金银器物的价值,不说烂熟于心,却也能估算个大概。因此,当他发现角落里的一颗鹌鹑蛋大小的东珠时,立刻就把它放进自己的贴身处。
他依稀记得,在他还没被扫地出门前,他爹有个心爱之物,是一块碧绿的上等翡翠,色泽均匀、通体透明,虽不算价值连城,但老爷子常随身带着。他这些年颠沛流离、无依无靠,心里有气,想那宋氏姐妹都在这府中,宋清萧一定提早做好了准备,将好东西都放在了这里,便决定将那翡翠找出来卖掉以泄心头之愤。
翡翠翡翠,他嘴里轻声念叨着,在库房里东翻西找。吱呀,门关上了,咔哒,门被上了锁,宋永贵这才反应过来,他被锁在了库房里,来人动作十分从容,显然已观察了他许久,等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找东西上,这才不慌不忙锁了门。
小兔崽子!宋永贵嘴里骂着,转身去找窗户。
“来人,把窗户给我钉死了。”宋朝颜的声音冷冰冰地在窗外响起。
宋永贵破口大骂,“你个小兔崽子,我可是你叔爷爷,你居然把我关起来,你这是大逆不道,你那在天上的老祖宗可都看着你呢!你这样做有良心吗?就不怕死后下十八层地狱?”
“你再骂一句我就多关你三天。”宋朝颜也不生气,只平心静气地说。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是万古不变的道理,宋永贵在江湖上混了这么久,当然体会更深,现在除了闭嘴,他别无选择,一切唯有出去之后,再想办法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肖子孙。
一阵钉钉子的声响过后,院子里重又恢复平静,宋永贵扒窗一看,只见仓库周围有十几个人把守,心里暗骂宋朝颜心狠手辣,比他老子也毫不逊色。
就这样过了一天,宋永贵已是筋疲力尽,可宋府中的人却像忘了他的存在似的,井然有序地忙碌着,开始他还向着窗外大骂,可很快就发现这样做只是浪费体力而已,只得住了嘴,老老实实地呆着养精蓄锐。
第三天日上三杆时,宋永贵饥饿难耐,只要有人肯给他口饭吃,便是要他做牛做马他都心甘情愿,正恍惚间,突然依稀听到有人叫他,他抬起模糊的老眼,迎着窗户缝隙中射进来的刺眼阳光,好不容易才分辨清楚来人是宋朝颜。
“你是来看我死没死吗?”他可以吃任何人的施舍,唯独不想向宋朝颜低头。
“叔爷爷,我是悄悄来给你送吃的的。”门口的人轻声说。
宋永贵一骨碌爬起来,拼了命地跑到窗口,“你是那狠毒女人的妹妹?”
“是呀,叔爷爷,我给你拿来一个馒头,你快收好,别叫人看见了。”宋夕颜说着,将馒头塞进窗户的缝隙里。
缝隙本就小,馒头被挤压成稀烂,宋永贵用手抠出馒头的碎块,来不及挑出其中的木屑,狼吞虎咽地塞进了肚子里。
“你快走吧,别叫你那坏心肠的姐姐发现了,她是存心要饿死我,如果知道你给我送吃的,说不定把你也关进来。”宋永贵冲宋夕颜一摆手,重又坐回自己刚才的位置上。
宋夕颜也不多话,当下离开,只是每到饭后,都会悄悄给他送来一些吃食。第四日黄昏,宋朝颜命人将仓库的门打开,把他放了出来。
“哼,见我还没死,失望了吧?”宋永贵见宋朝颜不说话,心里恨得直痒痒。
宋朝颜做了个请的手势,让宋永贵坐下,又唤丫头上了两杯茶。
“叔爷爷一向过惯了自由闲散的生活,做事喜欢随心所欲,可这大宅里不能没有规矩,偷东西是第一样容不得的。”
好个冷面冷心的丫头!宋永贵心里暗骂,嘴上却依然胡搅蛮缠,“我不过不方便再打扰你们,想拿点盘缠上路,你既叫我一声叔爷爷,不会连这点东西都舍不得吧!”
宋朝颜微微一笑,冷眼扫过宋永贵的面孔,“叔爷爷说笑了,朝颜不是不舍得金银,只是叔爷爷偏要挑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私闯仓库,不免有行为不端的嫌疑,朝颜新掌家,若放任了叔爷爷这次,今后下人们都有样学样,这家还怎么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