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永贵眼睛一眯,又露出宋朝颜最不喜欢的猥琐神色道:“我老人家六十几岁了,被你关了这三天,怎么说你也该给我些补偿,不然我老头子就算告到官府,也不能轻纵了你的。”
宋朝颜没有正眼看他,只是低头喝了一口茶,这才不紧不慢道:“补偿我当然会给,不过倒不是因为怕官府,只念在叔爷爷年老的份上,想将你重新纳入族谱,在这别院颐养天年,胜过你漂泊在外、孤苦伶仃不是吗?”
“哼!”宋永贵拿起茶盅,咕嘟咕嘟喝了个精光,“你个小丫头,有什么能耐将我重新纳入族谱?”
宋永贵表达了他的轻视之意,宋朝颜却不以为然,“宋氏一门,叔爷爷无所出,爹爹是独子,膝下又只有我和夕颜在世,现在我掌管宋家一切调度,除了我,没有人能帮叔爷爷这个忙。”
宋永贵撇了撇嘴,还是不相信,宋朝颜也不计较,从袖中取出那枚鹌鹑蛋大小的东珠,“叔爷爷一定知道这东珠产于北方地区,产珠蚌在冰冻的河水中依然可以孕育如此大颗的珍珠,可见其珍贵。此番叔爷爷若要走,我可以将这颗东珠赠予你,但你依然是孤家寡人,若你不走,我可保你衣食无忧,这宋府上下,还会尊称你一声太老爷,孰轻孰重,请务必斟酌清楚。”
宋永贵心想,我若不走,呆在这里还不是要受你这狠心丫头的气,倒不如拿着宝物出去逍遥快活,再转念一想,这丫头跟我素未谋面,又恨我对她家的财物心生贪念,怎么突然提出让我在此颐养天年?怕是另有什么目的吧!这样一想,心下就有了算计。
他眼珠子一转,大大咧咧地靠在椅背上,翘起二郎腿,口里也换了另一种语气,“我说侄孙女啊!你若有什么事想求你叔爷爷帮忙,大可直说嘛!你叔爷爷我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可也懂得血缘至亲,能帮一把就帮一把,不会把事做绝的。”最后一句话,他尤其加重了语气,颇有影射宋朝颜之意。
宋朝颜似没听见一般,依然镇定自若,只是嘴角牵起一抹不易察觉的不屑,“叔爷爷这么说,朝颜感激不尽,不过朝颜对叔爷爷,确无所求,只因家中突遇变故,父母兄长早亡,族中亲眷不多,是以愿意收留叔爷爷。”
好个贼丫头!竟跟我老头子耍手段,我就留下,看看你还有什么奸计!
宋永贵嘿嘿一笑,盯着宋朝颜道:“侄孙女如此孝心,老头子我若不受,岂不是不识好歹?既然你这么说,我就在这宋府住下了,也省得你日日挂心。”
宋朝颜略点点头,又喝了一口茶,和婉说道:“朝颜知道叔爷爷对前几日之事耿耿于怀,若同在一屋檐下,怕叔爷爷会感到不便,因此朝颜不日将离开宋府,只留叔爷爷和夕颜在这里,夕颜年轻,还望叔爷爷多多照顾。”
宋永贵听得明白,这宋朝颜是要走,担心家里没有男人,才不得已留下自己这老头子,只是她不明说,却故作一副深明大义的样子,着实奸诈!他眼睛又一眯,脸上露出得意的微笑,“侄孙女就不怕老头子我手脚不干净,你前脚刚走,我后脚就卷了金银财宝逃之夭夭吗?”
宋朝颜似早有预料,亦想好了对策,听了宋永贵的话依然面不改色道:“叔爷爷这话就生分了,朝颜怕这府中财物众多,引人耳目,是以打算将一切财物分别转移至其他别院,再按月调度一应生活所需送过来,叔爷爷大可高枕无忧。”
兔崽子,跟老子玩手段!宋永贵心中早已火冒三丈,只是表面上还装作一副笑眯眯的样子,“侄孙女你防备老头子至此,老头子我也没有留下的必要,不如还是拿了那东珠,早点走人算了,也免得继续在这儿,还要惹侄孙女来日出门,走得也不安生。”
“无妨。”宋朝颜站起身来,收敛了笑意,“只要叔爷爷安守本分,朝颜自当保你余生富贵,况叔爷爷你现在身中剧毒,每月都需服用解药,朝颜放你走,便是害了你,不如安心留在府中,解药自当随每月的月银送过来,叔爷爷不必担心。”
“你……”宋永贵脸色突然转白,背上也生出冷汗,转眼看到刚刚被自己喝了个干净的茶杯,不免大惊失色,“你在茶里下了毒?”
宋朝颜点点头,从怀中取出一枚药丸,递至宋永贵面前,“这毒对身体无害,只是发作起来浑身的骨头都会剧痛,因而得名蚀骨散,叔爷爷若是不想受罪,就将这解药服下,可保当月无虞。”
“你……”宋永贵气得浑身发抖,“你为何要对我如此心狠手辣?”
宋朝颜神情忽转落寞,心下似有极大的不忍,“夕颜从小有爹娘兄长相伴长大,如今顿失亲人,心中苦楚自是旁人无法了解,朝颜虽是姐姐,可亦不能常伴她身侧,只能委托叔爷爷聊以慰藉,使出这样手段绑住叔爷爷,朝颜也实属无奈,叔爷爷若能体会朝颜一番苦心,就请安心住下,朝颜保证,绝不难为叔爷爷一分。”
这是什么道理!你防我若防贼,又给我喂了毒药,还说绝不难为我一分,强词诡辩,真是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宋永贵心气难平,却也无可奈何,生杀大权掌握在人家手里,自己除了听话,还能有什么选择?
宋朝颜转身往门前一站,下令将宋府下人悉数召集起来,缓缓开口道:“今后,宋家由我宋朝颜掌管,但宋家的大长辈,始终是这位太老爷,你们要以太老爷为尊,不得轻怠,明白了吗?”
“是!”下人们异口同声地回答。
宋永贵有苦难言,知道自己被侄孙女将了一军,但在下人面前,还不得不摆出一副太老爷的派头,于是勉强堆出满脸故作姿态的笑容,心里却将宋朝颜的祖宗十八辈骂了个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