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第二天,张思卿随大师兄贾永卿往藏剑锋而去,两人行了数日,方到达峰下的城里,故地重游,张思卿不由得想起了往事,若说上次前来让他印象最深的,当属在街上遇到的那位姑娘了,那姑娘眉眼细长,肤白如雪,甚是娇俏可爱,只不知道她是住在这里呢,还是和他一样,是个过客罢了。
张思卿只顾着想入非非,转眼间似见到一个女子的身影与他思念的姑娘十分相似,未及多想便追上前去。女子步伐轻盈,一个闪身转入街市的小路中,张思卿赶忙跟了上去,引得贾永卿也莫名其妙地跟在后面。只见那女子的纤腰盈盈一握,姿态说不出的柔美动人,贾永卿一见,道是小师弟动了凡心,当即笑而不语,只等着看热闹。
那女子从街巷中又是一转,到了人烟稀少之地,张思卿见四下无人,正好上去叙旧,便加快了脚步在后追赶,谁知那女子似是觉出有人跟着,加快了脚步,只惹得张思卿也不得不加紧跟踪。他既不想惊了那女子,又怕跟丢了,正着急间,突然身边斜地里窜出个人,急向那女子追去,待得只有半步的距离,竟一把抓住那女子的手臂。
女子大惊,另一只手向旁一探,将来人的手打落,身法一动,退出一丈开外。张思卿定睛瞧去,这哪里是他日思夜想的那个姑娘啊,只不过是个身形比较相似的人罢了。只见这女子明眸皓齿,眼波流转亦是顾盼生辉,虽不及之前见过的那位姑娘美,年纪也大些,却不失为一个绝色佳人。再看追她那男子,却根本算不上个男子,头发花白,身材佝偻,神情猥琐,可是个大半截入土的老头子了。
女子十分恼怒,瞪视着三人,“你们这些大胆狂徒,青天白日之下竟要调戏良家女子吗?”
张思卿见她把自己和大师兄也归入那老头子一流,心里大感冤枉,却也知自己行为惹人生疑在先,怪不得人家姑娘误会,正待开口解释,已被老头子抢了先。
老头子双眼微眯,上下打量了那女子一番,神情在猥琐之上更加可憎,开口道:“我当只是个貌美的小妞,原来还是个烈性子,老头子刚刚失手,多有得罪,小妞你尽管走路,老头子与你不是一道。”
女子刚刚被人一抓,已受了冒犯,待看清老头子的长相,心中更是羞愧抑郁难平,此刻见老头子若无其事,既承认失手,又不出言道歉,忍不住勃然大怒,暗忖这老家伙定以为自己是个弱女子,想占些便宜,又见自己会些功夫,才连忙反口称是失手,实在是可气!
想到这一节,女子脸色转冷,不屑地一笑道:“你这老家伙,占不到便宜就来卖乖,可不知天下的女子,岂是容你想欺负便欺负的?今日之事,说什么也不能轻纵了你,不然将来,不知会有多少弱女子被你揩了油。”说着,她的目光冷冽地扫过张思卿和贾永卿的脸,接着道:“你们两个后生也不学好,跟着这心术不正的老家伙,专干些偷鸡摸狗的事,也不知道羞!”
贾永卿也不发怒,微微一笑,“姑娘误会了,鄙人和师弟是刚巧路过这里,和姑娘顺了路,并不认识这位老者,更别提学他偷鸡摸狗了,既然姑娘也吃不了亏,我二人就先行告辞了。”说着,他扯了扯张思卿的衣袖,示意他赶快脱身。
女子未有表示,老头子却嘿嘿笑道:“刚才姑娘说我偷鸡摸狗,那老朽要请问姑娘,老朽几时偷鸡摸狗了?还请姑娘示下。”
女子脸色突然变红,那老头轻薄她的羞耻事,当然不能由她之口再说一遍,一时语塞,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
张思卿刚要离开,见那老头耍起了无赖,倒逼得那女子本来有理之事竟说不出道理来,不由得站下了。贾永卿观他行事,知道他的拗脾气又犯了,自不想管这闲事,当即二话不说,扭头就走,去办那师父交待的大事了。
张思卿略有不忿地看着老头子,心下琢磨着怎么驳倒了他又不让那女子尴尬,偏生他也不是个能言诡辩的角色,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老头见无人反驳,当下脚底抹油准备开溜,转头假装不慌不忙地从来时的路回去,张思卿眼见他奸计得逞,着急万分,也不待多想,伸手擒了老头,又送回至那女子身旁,“姑娘,这。。这人还给你,你说该怎么处置?”
老头被擒,兀自挣扎不停,“处置什么?我什么也没干,莫非你们两个要欺负我这老人家吗?”
女子略一思索,决计也不跟他讲道理,一边向张思卿示意,请他继续擒着这老头,一边缓缓开口道:“既然你为老不尊,我便让这兄弟把你送到官府去,顺便查查你的案底,看你是不是经常喜欢偷鸡摸狗。”
老头一听说要去官府,忙堆下一脸笑容道:“姑娘总说我偷鸡摸狗,难道姑娘是鸡还是狗吗?”这一句话,已是他承认刚才对那女子行为不端的事实了,只是那女子迫于脸面,也不得继续追问下去,只能二话不说,请张思卿帮忙将之送到官府。
老头急了,双手胡乱拍打,双腿时不时离地扑腾起来,“我不去官府,你可知道我是谁?我是宋府的人,这宋府家大业大,不是你们黄口小儿开罪得起的,快放开我。”
张思卿听得好笑,这老儿既自称家大业大,又怎会大白天的跑出来调戏女子?看他獐头鼠目,肯定不是个正经人家出身,说不定一时情急,搬出个宋家吓吓别人。这一想不要紧,立时起了戏弄他之心,当下停了脚步,向那女子建议道:“老人家既说他是宋府之人,宋府又是这里的大户,不如我们就先送他回家,请他家人评评理如何?”
那女子会意,欣然同意。
老头子一听说去宋府,更加胡闹不休,身上挣扎得更起劲了,嘴里也跟着叫骂不休,“我不去宋府,那宋府的小兔崽子不是个好相与的,叫她知道了,我可比去官府还惨,你们两个蠢蛋,要是把我送回宋府,那小兔崽子一个不开心,把我关进小黑屋饿死了,你们手上可就沾上人命啦,还不快把我放下。”
张思卿和女子相视一笑,俱已明白那老头定不是宋府之人,既然如此,可要戏弄他到底,偏偏就把他扔回宋府,看宋府的人如何处置这个冒名顶替,坏他们名声的老小子。
两人带着老头,一路打听找到了宋府,只见整个府院虽不算大,却也胜在整洁精致,只是大门紧闭,似是神秘无比。女子上去敲了敲门,不久就有老妈妈出来应门。
老妈妈见家中太老爷被人提着送了回来,大惊失色,忙进屋去喊管事的张妈妈,张妈妈见太老爷被一男一女压着回来,知他定是在外面闯了祸,为避免被人说闲话,只好忙将三人让至内室,命人上了好茶,又派人去通知二小姐。
宋朝颜本在屋内和宋夕颜说话,姐妹俩正说到高兴处,突然有人匆匆来请,不知所为何事,只得赶快跟了去,宋夕颜好奇心重,这些日子被姐姐有意无意地困在屋里,正闷得慌,也想随着姐姐一并出去。
宋朝颜知道家里有外人到来,警惕心顿起,不想让妹妹去抛头露面,便出手阻止她跟着,可宋夕颜哪里能领会姐姐的深意,只道姐姐处处管着她,一不高兴就撅起了小嘴。
宋朝颜无奈,只好让步,“好吧,你可以跟我去,但须要藏在偏室,听听热闹罢了,不可出来叫人看见,知道吗?”
宋夕颜心想,到了外面可就由不得你,当下顺嘴答应了下来。
厅堂里,张思卿和那女子见宋府中人并未提出异议,已知道那猥琐的老头确是宋府家人,一时也觉尴尬,反倒拿不准要怎么把事情的经过说出来了。
宋朝颜从门外进来,张思卿的一颗心简直要从胸腔里跳出来,原来他心心念念的姑娘,便是宋府的二小姐,怪不得她浑身上下一副大家之气,举止行为优雅端庄。这真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可见这因缘命数,一切只在天意,非人力所能为。
宋朝颜并未像普通女子一般行礼,而是略向两个客人点了点头,即开口道:“二位,我是宋府二小姐宋朝颜,今日承蒙二位照顾,将我叔爷爷送了回来,敢问有何指教吗?”她事先已听报信的下人说太老爷是被擒了来的,却不敢出言质问,只因为她的心中,也怀疑是叔爷爷做了对不起人家的事。
张思卿辅想起自己到宋府的原因,不觉大为尴尬,他本倾慕这宋家小姐,一时竟忘了自己已得罪这家的太老爷。
还好跟他同来的女子此时落落大方地站了起来,十分有礼地说道:“小女子花潇潇,是江湖人士,恰好路过此地,与贵府太老爷发生了一点小误会,得罪之处还请二小姐见谅。”
听到花潇潇的名字,宋朝颜愣了一下,以至于对张思卿的自报家门,倒没怎么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