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月,张良他明天要上班,提前走了。我代他敬你。”彭泽宇说。
蓝月不得不喝了。对于张良,蓝月总是有一些愧疚,除去当初收了他的集邮册而无以回报不说,即便在自己交了男友后他也常写信来,就连大学毕业分到山区教书时,他也让在那工作的表哥来看望自己。而自己却一直沉默。直到结了婚,才没有再收到张良写来的信。
“干——干了。还有一半呢!”彭泽宇嚷嚷着。
蓝月苦了一脸,有些为难。这时,从蓝月后边伸过一只手,夺了蓝月的酒杯。
“老彭,不会怜香惜玉点啊!”莫然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蓝月身后。
“哟,莫班长,这么些年,学会怜香惜玉啦!高中那会你可是冷傲得很。”
莫然一仰头,蓝月剩下的半杯酒入了他的喉。并俯身到她的耳边,“蓝月,不许再喝了。”
饭桌上你敬我我敬你,闹哄哄地,倒没人留意莫然对蓝月说了什么。莫然说完拽着彭泽宇离开了。留下蓝月有些想不明白。莫然的低语是糖,甜到她忧伤。
那边,莫然把彭泽宇按到椅子上坐着,“刚刚你说,你帮谁扛大刀?”
“张良呀!”
“你不知道?”彭泽宇睁大了微醉的眼。“那个张良,也真是的,都毕业了,还不敢对蓝月说他喜欢她。再不说就晚啦。哥们看不下,最后一科我硬是提前交卷啊,把蓝月约到了男生宿舍前操场上。莫然,你是没看见!多少男生看着哪,蓝月收了张良的集邮册!你知道吗?好多男生约她都约不动的。更别说送礼物给她了。”
“……”无言间,莫然心里掀起了波涛。狠狠一拳揍在老彭胸口上,“来来,干了,干了。”瞬乎间,清洌的酒穿过了苦涩的记忆。
那天,莫然一头扑倒在自己的单人床上,压抑着的眼泪奔泻而出。
满脑晃动着彭泽宇拉着蓝月的衣袖从楼梯上走下来的情景,那刻蓝月的脸蛋红扑扑地,是多么地欣喜而激动啊。
“怎么会?怎么会?”拳头一拳拳敲打在床板上。在莫然的记忆里,除去爸爸走的那天,他没有这般难受过。即便每天回到家一个人做饭吃,一个人洗漱睡觉也没像现在感觉到孤单。“风吹来的砂落在悲伤的眼里,谁都看出我在等你……”
“月月,为什么?为什么?”
叶飘零,落红了一地深秋。还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莫然沙哑的嗓音一遍遍和着磁带里黄莺莺的悲泣,原来这一切都只是我的一厢情愿,这一切都只是我想而已。
……
到黄昏,西窗外,尽染了满天的红霞,莫然方才拉开门。他决定明天去K城帮妈妈打理生意。
都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但哭过,痛过,他已决定把爱恋深深藏入海底。永世不再翻转。
“哪个说我不会读书啦,我那都是提前交卷啦——”老彭还在喋喋不休。可脑袋也如一只灌过酒的公鸡,勾头滴水的。可忽儿又抬起迷醉的脸,一脸百媚生地对着莫然:“你知道吗?莫然,我也喜欢过蓝月呢?”老彭甩出这惊天石语后,又沉寂了。
良久又喃喃掷出一句,“可是,喜欢却不一定是要说出口的。”
“喜欢却不一定是要说出口的。”这话多么耳熟。这是Mr。Wang在班上常常对着同学们说的话。
那时候,邻校里有一个女学生大了肚子,后来肇事的男生被查出来,双双被学校开除了。那事闹得满城风雨的。有着绅士风的Mr。Wang总是很文雅地告诫同学们,“把你们对异性的爱恋收藏起来,等到高考结束,或者更远,你有能力负担了再去表达。太早结的果或许是苦涩的……”
是的,不要因为自己的爱恋伤害了对方。那时莫然是这样想的!他怎忍心触碰蓝月纯纯净净望向自己的眼神。每一次相遇,他用他忧伤的眼睛对月月微笑,他相信月月能够理解。他在等待他俩的盛开。更何况一想到自己家的处境及妈妈抑郁的眼神,莫然的成熟里还夹杂着些许的自卑。
“莫然,那时候,你有喜欢的女生吗?”彭泽宇又挣扎着抬起磕到饭桌上的头,微睁着一只眼地问。
喜欢?且只是喜欢!莫然想。
高三那年冬季排球赛,莫然被校体育组安排为女排的裁判。那场是2、4班女生角逐冠军队。4班的女生一直领先了2班2分。可是当2班女生二传垫过球时明明就落到了4班场地的线外,而莫裁判的哨音却不能应球而起。围观的男生戏谑起来:“莫然,你看哪个女生看呆了!吹哨呀。”慌乱中,“嘟——”莫然急忙收回看向远方树下的目光,右手握拳抬起,吹响哨音。
“错了,错了。”
“我们得分。”
“你会不会吹。”场上场下一片叫喊之声。莫然微微笑起来,“吹哨子的人为你们的球技而迷醉了哈。”
“哈哈哈。”同学们欢笑,她们也舍不得过多地责怪帅气的莫班长。
莫然的一句幽默虽然化解了自己的尴尬,但还是为自己的失职一阵汗颜。“怎么能这么不专心呢?”
但那个男生手舞足蹈地在跟她讲什么呢?莫然还是收不起心神。
远处的香樟树下,站着的是蓝月。原来那天轮到蓝月值日,等扫完地去看球时,球场上早已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满了同学,她再也挤不进去。只好退远了一些,站到围了香樟树下的坛子上去。不曾想刚好和高坐在裁判椅上的莫然成了对角。
“哇——”蓝月心头一阵窃喜,竟可以不用遮掩地直视莫然了。可好景不长,不一会儿,和她一起值日的李红平也跟了来,并且也爬上了坛子。
“一个男生家家的,也看不见吗?”
“白长了那么高!”蓝月可真不愿意有人和他来分享这个角落。
李红平也不顾蓝月的奚落,竟和她攀谈起来。
“你说为什么象朱元璋这种平民出生的人也能当上皇帝呀?”
“看球,看球。”
“看什么球呀!都看不见。”没心没肺的李红平赤裸裸地一语见的。转而又凑到蓝月身边,“你说,朱元璋他当上了皇帝,他在想什么?”
蓝月有些哭笑不得,朱元璋想些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只得悻悻然地说,“你今天不回家吗?”
“不要回去了吧。过不了多会又要上晚自习了。”
……
球赛结束,回到教室,的确,天已经灰暗下来。想到李红平唠唠叨叨的那些问题,蓝月不禁恶作剧地涂鸦了一些揉成纸团向李红平扔过去:“小胖,朱想出了八股取士的招打压那些有才能的人士。”就在蓝月“咯咯”笑着回转身的刹那,莫然走进了2班教室。
“杨阳,你把这哨子和记分布交给你们班刘宇,明天是他吹了。”
“莫然,你真的晕了吗?今天吹哨稀哩糊涂的,冠军不是你们班吗?明天哪里还有球赛?”杨阳毫不留情地说。
“噢。”莫然若恍然样,挠了挠头,却狠狠地盯了坐在杨阳边上的蓝月一眼,眼里喷射出的火焰似要把人灼烧了样,似怨,似爱,又似有着千言万语要表达,蓝月第一次不能了然那一眼里的内涵,但那眼却烧断了蓝月回转身时的“咯咯”声,笑又一次被活活凝在了脸上,他怎失去了往日的温情?是我惹到他了吗?我们连话都没讲过唉!
不过纯真的蓝月没再想下去,因为他失去裁判敏锐时的尴尬正好被月月捉住了,月月笃信她就是分了他心神的那一抹红颜。幸福如风里的秋千在心里荡漾。
望着他拿着没有交出去的哨子和记分布转身走出去的背影,蓝月竟痴情地做起梦来:如果我就是住在你家楼下的杨阳就好了,这样我们就会很自然地说上话了。这样我就有很多很多的借口去找你。这样我就不用为了什么女孩的羞涩而不至于和你说不上话。可是,为什么?你就不能再往前走一步!你可是男生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