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叶漠琰还是一贯的淡漠,岿然不变的神色,声音之中始终是没有起伏的。
“哦,”宫侍点点头回过身,“令史娘子就在里面,大人请跟奴才来。”
刚刚确实是自己看错了吧,左相大人怎么可能会有多余表情。
当踏入房中,一股浓重的血腥气迎面侵入他的口鼻,而以前,妩绵所在的每一处地方,萦绕的永远是甜蜜的芬芳。
难道,这一次,她真的逃不过了?
每一次见她,都是在她徘徊于生死边缘之处,而每一次,这个纤弱的少女总会睁开眼对他展露明媚的笑容。
他相信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妩儿,呜呜——你醒醒,看看我啊——”申琪贝哭得不能自己,泪断无穷无尽地流淌,床上的人却一直只是无声无息,也许是第一次离死亡如此靠近,强烈的恐惧感摄住了小太后的心神。
叶漠琰无声叹息,吩咐一旁的侍者:“带太后娘娘下去休息,让尚药局为娘娘开安神茶,哭太久会哭坏眼睛和身体。”
“是,大人。”宫人领命而去。
雪儿不忍地看一眼床上无声无息的妩绵,说着安慰的话:“太后娘娘,您不用担心,令史娘子会醒的,她现在只是累了,睡着了。”
“真的吗?”小太后梗咽着,眼睛却不肯移开她分毫,一脸的迷茫,“可是,她好像很冷,一点温度都没有,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太后,”叶漠琰行礼,“保重身体。”
“叶大人?”申琪贝在听到他的声音之后,眼中突增光彩,转身,半跪着紧紧抓住他的袖子,似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她真的会醒吗?”
“会。”他很平静地诉说。
“嗯,那就好。”小太后点头,有些失魂落魄,泪依旧不止,双目失焦,喃喃自语,“我们回华韵宫,好好休息。”
雪儿迅速上前搀扶住小太后:“太后,小心。”
她的灾难似乎永远没有完结。
夜半,她开始发热。
无垠的黑暗,漫天的血海,累积成噩梦,折磨着她。
黑暗的夜空直直压下来,压得她难以喘息,什么都看不见,眼睛迷茫一片,浑身虚软无力,身体似乎处在虚无缥缈之间,漂浮着找不到出口,有什么东西在无形中牵引着她,飘向遥远记忆的深处。
×××
好遥远,好熟悉的场景,这是朱雀国的宫廷,华丽以红色为主调的建筑,寂静无声的空气压抑着无穷的黑暗。
同样的夜色之下,空旷的宫殿之间小道上有一个白色的小小身影如傀儡般木然地行走着,不知是靠着什么的牵引,慢慢向着皇宫深处行去。
精致漂亮的脸蛋,异常熟悉,小小的脸上一双琉璃色的眼眸空茫,似失了神智的娃娃毫无光彩。
夜间的皇宫寂静无声,一切均披上了暗夜的色彩,处处透着些肃杀之气,极其珍贵的植物,巧夺天工的装饰,全部成了魔鬼的残像。
孩子毫无知觉地往前走,竟神奇地未碰着任何人。
逐渐,四周的景物更加荒凉,残破的门扉,结满蛛网的牌匾,牌匾之上依稀可见几个字——花容宫,传说住过朱雀国前朝皇帝最宠爱的妃子,可惜病逝,然后入住的嫔妃或难产而死便病死,皆死于非命,慢慢亦就荒废了。
尽管已然废弃多时,但宫中的睡莲却异常的妖冶,然,因失去强光的覆盖,全部合着花骨朵安眠。
孩子在莲池之前顿住,呆呆地看着满池的莲花,池水中映射着夜空中的圆月,染着血腥的光辉。
似被蛊惑一般,孩子倾身便欲跃下莲池。
“喂。”一声惊呼之后,闪出个与睡莲几乎同色的身影堪堪将她抱住,却收势不及,两人双双跌入莲池。
水池离岸处很浅,他坐倒池中,双手将她护于怀中,水也并没有没过膝盖,他微微吐了口气,犹有心悸之感。
他语气中带着责备,双手固定住她的肩膀,将她的脸与自己正面相对。
月光轻泻,此刻的女孩精致绝伦的五官,白皙的肌肤被镀上了一层羽化的光晕,加上空茫的双眼,便宛若是一抹失去归依的幽魂,抑或是诱人沈伦的艳鬼,犹稚嫩的脸于月光的渲染下线条柔和更显倾城冠世的风华。
他于怀中见着便是这么个已然美入极至的女孩。
刹那间,他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十五年来第一次跳跃得失了心序。
女孩无神的瞳眸转而望向他,依旧呆滞着,映不入似乎的影像。
少年无意识的将她揽得更紧,起身,抱着她上岸,一次次试图平复下心绪,一阵微风却又将怀中甜蜜的芬芳混入了吸取的气息,心荡神驰。他竭力抓回自己的理智,提醒自己怀中的只是个稚子,将她轻轻安放,却又不忍她只着湿透的单衣寒风中颤抖。
“小妹妹?”
“呃?”
“你是谁?”
“呃?”
×××
玄然,那个就是玄然,而女孩就是她,这是一段深埋的记忆,或者仅仅是一段影像,存在过,却没有留在记忆之中。
那是她和玄然的初遇吗?月光下的少年纯净的浅笑,他的眼中是毫无杂念的惊艳,不带利用,没有欲念,只是喜欢,刹那间的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