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三宫六院,环肥燕瘦,性格各异的宫妃,而她是宇皇弟送到他面前的棋子,潜伏着的内线,就算她是冠绝天下的傀儡公主,就算她拥有让所有男人如痴如狂的娇美身体,他也从未有过迟疑心动。
对她,他向来抱持的是老虎挑逗猎物的心情,等待玩够的那一日,随时准备将其吞噬。
但是就在今晚,在他经历有生以来最接近死亡的时刻,却是她,这个被他当作玩具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奋不顾身地挡在了他身前,还不惜毁掉自己娇嫩纤细的手阻挠匕首势头对他的伤害。
龙铭澈另一只手轻轻地拂过她被重重纱布包裹着的手,那么柔软白皙,甚至是上等美玉都比不上的小手,如此羸弱,怎么能忍受那样撕心裂肺的痛楚。
那一刻,他是真的动容了,心刹那间有了异样的悸动。
在他的生命里,从来没有过意外,他始终自信满满地掌控者一切,所有都是预先安排好的,也从未有将一个女子算入其中,也从未想过会有人真的会愿意为了他,如此明确而主动地付出性命。
今夜的刺杀,竟然是在他无所察觉的情况下发生。
那一瞬,甚至连他都还没有发觉到危险,这个女子就不带丝毫犹豫地挡在了他的面前,生生承受了那种利器切开身体的痛,拿生命为他保驾。还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这么做过,尤其是在众妃嫔在刺客的威势之下狼狈乱窜,甚至是连习武出生的皇后都怕得发抖的情况下,她给他的震慑就愈加强烈。
指尖之下的美好的唇瓣已经不再为他展露笑容了,失了血的苍白令他的心也同样失去了正常的跃动——或许眼前这个美丽到极致的女子就要这样永远沉睡不醒了,就要与他阴阳两隔了。
“妩儿——”一阵急促的呼喊,仓惶的脚步靠近。
“是谁在喧哗?”龙铭澈神色不愉,语气中隐含怒意。
小兰子低头:“奴才去看看。”说着就快速向外而去。
不料,小兰子还未踏出暖阁,声音的主人已经迈入了内室,赫然竟是小太后,那个向来大大咧咧的少女失去了往日的笑容,一脸的慌张,不顾所有人的阻拦,三步并作两步跑向床的方向:“妩儿?”
“太后——”小兰子阻挡不及。
“你退下吧。”他手一挥,让开一步。
“妩儿。”申琪贝看着床上毫无血色,甚至像死去般无声无息的妩绵,朦胧的雾气不自觉氤氲上眼帘,颤抖着跪在床头,紧紧握住她的手,“妩儿,为什么会这样,你——睁开眼看看我,看看我——”
他看着一直以来无忧无虑的小太后哭得梗咽,闭上眼,调开脸,眼中暗色越加深沉——该死,都是他的疏忽,以为一切尽在掌握,这次的刺杀却脱离了预料。
“皇上,”小兰子禀告,“风大人已经将一切准备好了,众位大臣,以及与今晚有关的所有人员均已到齐,只待皇上下令。”
今夜,风翼本不是执勤的禁军,若不是,他及时发现情况有异带了援兵到达,损失甚至会更大,死掉的人也不知会有多少。
所以,龙铭澈将一切的后续工作交给了这个武状元一手处理。
而风翼也并不负众望,惩罚和处理迅疾凌厉地展开。刺杀时间结束还未到一个时辰,一干官员匆匆地被禁军从温暖的被窝里“请”出。
很快,京城府尹,大理寺,刑部,以及相关的部门陆陆续续汇集在各个衙门里忙碌等待。与这次刺杀有关的所有宫中人员,立刻被下狱严刑拷打,连那一晚值勤的侍卫都受了重责,被革职责打的无数。一部分禁军已经奉令冲上街头,开始进行大规模搜索,所有嫌疑的地点。
他对风翼的雷厉风行非常满意,这个少年除去了一张绝美的面皮,那身奇强的武功之外,还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堪当大任。
龙铭澈在踏出房门的一瞬间,回过头来:“奉孤的口谕拟旨,叶令史救驾有功,封为从四品淑容。”
侍立在一旁的小舞连忙跪下道:“奴婢替主子谢皇上的恩德。”
“起来吧,”他最后看一眼哭得伤心欲绝的小太后和宛若逝者一般的凤妩绵,话语苍茫而遥远,“如果,她还能醒来——”
说不出的郁气在胸臆中聚集,曾经,他那么残忍地对过床上的那个女子。
回过头,他转向小兰子:“小兰子,去传左相过来看看她,毕竟……”
毕竟,那个男人对她还是有影响的,希望可以借此唤醒她。
而当叶漠琰匆忙赶到门外时,身体不自觉停住,他目光停在了门前斑斑血迹之上,已经干涸却依旧触目惊心。
他感觉到了自己心的不规律跳动,这一日,真的如预料一般来到了,他的心在发抖,不敢踏入房中,不敢去看那个每次见面都苍白无依的脆弱少女。
即使他手握着生杀大权,却保护不了那么一个小小的女子,这是何种讽刺。
那张仿若带着人偶面具的脸开始龟裂,露出了几丝的痛苦,他紧紧握住拳头,压抑着无法爆发的情感和懊恼——是谁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