溱笙嗯了一声补充道:“莫叔叔,别惊动其他人。我担心多生事端,到时候不好脱身——您明白我的意思吧。”
他当然了解。不说别人,于思莲定会第一个阻止他们的行动,“明白。阿笙,你以后和莫离一样叫我‘老莫’吧,‘莫叔叔’听起来显得我比你老很多…”
“可是‘老莫’里有个‘老’字哎~”骆溱笙盈盈一笑:“‘桑’,这样可以么?”
他舒心展颜,那因尾音听上去风韵十足的字眼漾起心底重重温柔:“我这几日会去给你办休学手续,随时保持联系。”
莫尚桑走后溱笙抱着被子怔了片刻,随即趿上拖鞋下楼来到莫离的房门前。门虚掩着,她试探着唤道:“莫离?”见里面并无应答,溱笙推门悄无声息地来到他的床榻前。
莫离正在熟睡,均匀的鼻息和规律起伏的胸口令他的睡容看上去乖觉祥和。即便是睡着,他仍然是那样好看:面部曲线清晰不失柔和,闭上眼后睫毛长且浓密,平日里许是被内双的眼皮遮掩了不少…双唇酷似贝克汉姆,停留在恰当的弧度,仿佛下一秒就要绽放迷人的微笑——只是这天神般的容颜上有缕抹不去的疲惫,使他有了平常人的不完美。
骆溱笙近乎贪婪地看着他,好像这样就能将他的容貌攫取进内心深处。长时间不眨眼的女孩眼眶一热,她慌忙伸手去接——一滴余温尚存的水珠不偏不倚坠在指尖。
你这是做什么?溱笙暗骂自己:不过是分开一阵子罢了,又不是生离死别。姓骆的,哭哭啼啼不是你的风格。被感情牵绊的越多人越容易脆弱,受伤也越深,发生了这么多事难道你还不醒悟?
她再次注视着他在心里说:莫夕蕴,你待我太好,这好就像盛开的罂粟一样让我流连忘返却又胆战心惊。你的好占据了我的生命能拥有的几乎全部,我因此更害怕失去。我想在一无所有之前尽情放空一次,无牵无挂一次,站在局外人的角度捋清这些恩怨纠葛。
离开时溱笙的视线不经意瞟过书桌,莫离打球时常带的几副护腕就放在那儿。她拿起一只白色的放进口袋,走出去小心地掩好了门。
莫尚桑和于思莲离婚后把他的那一半财产变现存入银行卡,准备临走前留给莫离:房子归了于思莲,他不在的时候莫离需要另寻住处,日常起居也统统得靠自己。同时他出售了在公司的股份,拿到的一大笔钱为日后和溱笙两人的开销使用。另一边溱笙为了避开于思莲仍打着上课的幌子回学校住了几天,而莫尚桑已通过路子顺利为她办好休学。他们不动声色地暗中行动着,表面上看不出任何出行的迹象——事实却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后来姚芷汀仔细回忆了溱笙出走前的种种,虽然察觉到了古怪之处,可她依然想不通她怎么说消失就消失了:前一天骆溱笙主动跷了课,还请她去必胜客品尝了最新口味的披萨;回来的路上她们挽着胳膊散步,她红着脸告诉了溱笙自己怎样和唐政从朋友“进化”到情侣、明天的逛超市计划是如何如何,阿笙的神情除了为她高兴还有一闪即逝的…轻松。当晚她们和平常一样洗漱就寝,翌日是八点的课,溱笙告诉她今天懒得早起就不去上课了——她还觉得奇怪呢,溱笙不爱逃课的,这两天怎么一回事?可这念头也只在脑海里冒了个泡,再不抓紧她非迟到不可!她步履匆匆地奔出去,溱笙在她身后对她说“芷汀,再见”,她还没来得及回答两人已被一道房门隔开。
这竟是她们的最后一面。她想溱笙掩饰的毫无纰漏,谋划周密到算准所有人的时间表,让他们防不胜防。和唐政从超市回来是下午四点多,她就是在放下那兜零食的时候瞧见了桌角压在笔筒下的三封信。
她拆开写有“姚芷汀亲启”的那只信封,猜想溱笙在玩什么花样。然而读完后她开始心慌,立刻抓起另外两封信向修竹苑飞奔而去。
莫离半信半疑地从芷汀手里接过溱笙写给他的信。她刚在电话里说溱笙出走了,这听上去像极了一个玩笑。他利落地展开信纸,骆溱笙娟秀工整的字迹跃入眼帘——
夕蕴:
原谅我的不辞而别。这是一场寻找与见证的旅程,我渴望找到我的路。
不要找我。我自会在梦想照进现实的时候回来。
不要等我。
PS:我和桑在一起,勿挂念。
莫离空茫的神色使姚芷汀愈加确定了溱笙的离去:“我们该怎么做?打电话,发寻人启事,还是干脆报警?说不定她还没走远…”
“什么都不做。”莫离沮丧地摇摇头:“他们不希望被找到。”
“他们?你说还有其他人和溱笙一块儿?”
“溱丫头还留了什么话或其它东西么?”他避而不答转问道。
姚芷汀大致说了这两天的情况,接着拿出了第三枚装有给于思莲信件的信封:“这个你拿去给她妈妈吧?我不敢相信,阿笙真的就这么走了吗…她的东西还都在宿舍,她的朋友、亲人、家都在这里,她为什么要撇下我们呢…?”
莫离垂头攥紧她的信。暮色四合,男孩的面孔身形宛若笔墨勾勒,被奇妙定格在如同油画的苍凉画面中。
骆溱笙。我可以不找你,但我一定会等你。那是我不可逆转的命运,我必将无悔坚守,直至我生命的最后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