榴月近日已经算彻底搁浅了他的工作,他疲于他家那两位“租客”之间的“斗智斗勇”。
那夜,小菰敲晕了那条红色小蛇,扬言要煮了它。第二日,这项烹饪重任就交付在他身上。好吧,不会处理食材的厨师不是好厨师。可是前提是,他首先得是一个合格的厨师吧!而不是一个只会用烤箱、微波炉之类厨房电器且只会照本宣科做饭的半吊子。他说到底是个勉强会做饭的人,处理像蛇这么“高级”的食材,他真的胜任不了。
所以当他戴好手套,穿上围裙,把那条奄奄一息的红色小蛇领到厨房水槽里时犯难了。
“没有二两肉,所以煮它是为了什么呢?”榴月疑惑不解盯着那红色小蛇,不解他家那位神明大人煮蛇的用意。更不解自己最近怎么越来越奴性了,对他家神明大人言听计从!
就在他踌躇间,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人类,汝敢煮吾试试!放肆!吾乃荒古火神后裔,汝敢煮吾试试!必会遭天谴!”这声音气若游丝却包含威胁之意。就像电视剧里反派临死前对主角最后的反抗威胁。
榴月闻言惊怔,目光环顾四周,最后视线定格在水槽里,那红色小蛇费力地伸长了头部,蛇信吞吐,橘红色蛇瞳发出慑人的冷光。他越快越惊悚,不确定的开口,“你……你……又是什么妖魔鬼怪啊?”
“吾乃荒古火神后裔烛九,人类汝竟敢煮了吾!待吾恢复神力必吃了汝!”烛九气喘吁吁地说完这三言两语,蛇头终于瘫在水槽里了。当真是把虎落平阳被犬欺表现得淋漓尽致。
“哈?又是神明?”榴月满头黑线,他的惊惧和无奈并存,是不是他的体质有问题啊!为什么这一个两个的神明都喜欢“纠缠”他呢!“我并不想煮了阁下,只是受他人之托。”他退离了水槽几步,勉强笑着说。心中唾弃自己是不是真的疯了,轻易相信了一条口吐人言的蛇的话。
“哼,水神小菰才不是要煮了吾呢,她只是喜欢说笑而已。吾与她五万年的情谊岂是汝小小人类所能明白一二的!”烛九缓缓移动蛇身,让整个蛇身蜷缩成一个圆形。如此头部就能靠着蛇身了,说话吐信时也省些力气。
“…………”榴月沉默,有些讶异,原来是认识的吗?然而让他万万没想到是下一秒,如风过境,小菰已站在他身旁,手里捏着那条自称“荒古火神后裔烛九”的蛇,笑得明艳高贵,吐出的话却分外残忍无情,“烛九,你火烧我半顷无尽海域,至我海域水兽死伤过百,今时今日犯到我手里,我若不煮了你,如何血祭我海域已死的那么多水兽亡灵!”
“这陈年旧账,吾与汝早就清算了,好吗?汝快放开吾!”烛九被小菰捏住七寸,气急败坏的控诉道。
“清算?如何清算了?你火烧我半顷无尽海域还不够,竟教唆荒鹊大人打伤我,若非如此,我怎会耗尽信仰之力?又怎会狼狈逃窜至人间?烛九!我饶不了你!”小菰明眸含霜,却越发笑靥如花。
在一旁的榴月已经自觉沦为背景板了,他渐渐后退,想要逃离这片即将来临“飓风暴雨”的战场。神仙打架,他可不想被无辜殃及。
“胡言乱语!吾几时教唆荒鹊大人打伤汝了?还有吾火烧无尽海域,也是汝水淹了都广之野在先。汝不要本末倒置!”烛九抖动着蛇身,蛇头始终被小菰倒垂在下,连对视都困难,也让他的辩解显得更苍白无力。
“呵,堂堂荒古火神后裔,做过之事竟是不敢承认吗?胆小之辈!”小菰冷言冷语,鄙夷地目光频频落在烛九身上。
“水神小菰!汝不要污蔑吾荒古火神之名,若不是因汝,昨夜吾已随荒狁大人回虚空深渊了,汝简直太让吾失望了!”烛九声音低落,颇有几分欲哭无泪的窘迫。
“哼!难道不是你自行惭愧才来向我请罪的吗?”小菰的情绪逐渐平静下来,看着手中小蛇无精打采的颓废样子,突然觉得无趣。她嘴上依旧讽刺着,手上却松开了力道,瞥过榴月慢慢退居客厅的背影,直接喊住他,“接着!”她说完就把蛇扔向榴月。
榴月一脸懵圈回头,就见小菰抛来的小蛇已经挂在了他的脖子上。他犹如被当头一棒,顿时战战栗栗起来。站在沙发边上,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头一回觉得自己手脚无处安放。
小菰仪态优雅地坐在电视墙前的电视柜上,浅笑嫣然,明眸善睐,直视榴月片刻,而后指着榴月肩上趴着的小蛇,不缓不慢地说道,“你来评评理,我与他,孰是孰非?”
然而榴月还未说话,烛九已经跃下他肩上,直接摔落到沙发上,他移动蛇身依旧蜷缩成一个圆形,然后蛇头靠着蛇身,蛇信吞吐,语气不屑,“吾才不要这个人类来评理,明明就是汝之错!”
“是吗?”小菰皓齿碰撞,似乎是咀嚼出的两个字,她无视烛九,再次看向榴月,双眸微眯,却没再说一字。
“呃,不合适吧!”榴月在她目光灼灼的逼视之下,缓缓坐下,然后又木呐点头,说了声,“荣幸之至。”
“哼!”烛九卧在榴月不远处的沙发上,轻哼,却没再反唇相讥了。
然后,接下来的时间,榴月听完了一部史诗般的说书。他心累至极,又感慨万千,俗话说得对啊!水火不相容,眼前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吗!连神明也逃不过这个概念。
所以即便是听完了这史诗般的故事,他也表示无能为力。而且,双方各执一词,据理力争。他是一个人类,不是神明吵架间的和事佬啊!可惜,他连和事佬都不是,更像是块夹板,两面受击。
“你说,孰是孰非?”小菰冷声说,面无表情,不怒自威。
“人类,汝应实事求是!”烛九蛇瞳幽深盯着榴月,不咸不淡地说。
榴月深吸一口气,勉强微笑说,“重点难道不是二位口中的荒鹊大人吗?毕竟二位只有说到这位荒鹊大人时,口述并不一致。”
“荒鹊大人?”小菰凝眉抿唇,若有所思。
烛九却突然探起蛇身,蛇鳞剧烈摩擦着,此起彼伏地凸起,整个蛇身瞬间似火烧。然后他如梦初醒般大怒呵斥一句,“荒鹊大人!果然是他所为吗?”
“呵,果然呢,”小菰自嘲一笑,站起身走向烛九,声音突然温柔而空灵,“烛九,吾在。”她说着蹲下身子,伸手一遍又一遍轻轻抚摸着烛九突然火红又滚烫的蛇身,“我知道,我肯定是忘记了什么,但又不知道究竟忘记了什么。对不起,让你千里迢迢来寻我,我却伤了你,对不起。”
榴月安静地看着小菰越发温柔地对待那条蛇,心有惆怅。然而当那蛇恢复本来红色时,只见小菰迅速站起退离,直奔洗手间。他只听到一句,“好恶心,我果然还是想把它煮了!”
至此之后,榴月家就多了一位“租客”,每天上演口舌攻防战,让他片刻不得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