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牢山地处西南,气候潮湿阴郁,因而山上终年都是云雾缭绕,雾霭茫茫。
如意抬眸看了一眼高高耸入云雾的石阶,又回头对那苗疆少年喊道:“喂,快点儿啊!”
少年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吃力地往上攀爬。
一行三人在云雾之中穿梭,时隐时现。
苏牧禾突然停了下来,如意正走在他的身后,一个没留意,差点儿没撞到他的身上。
如意急急站稳脚步,奇道:“师父,怎么了?”
苏牧禾凝眸,说道:“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声音,有声音吗?如意侧起耳朵,默默念起‘听’字诀,果然浓雾之中,似有隐隐的低泣声。
如意心中讶异,疑惑不解地看向苏牧禾,苏牧禾目光深沉,他扬袖一挥,眼前的浓雾立刻消散开去。
待看清楚眼前的情形,如意不由吃惊地睁大了双眼。
只见那青绿的石阶山路两侧,竟然稀稀落落地聚集着一大批人,这些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或躺或坐,从眼前向山顶上延伸,目测大概有数百人之众。
仔细瞧来,只见他们大多衣衫褴楼,蓬头垢面,显然已经在这里待了相当长一段时间。
如果是一些求道问仙的信士,倒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可是这些人显然不是,因为他们的手臂上,脸上全部长着密密麻麻的暗黑色印痕,触目惊心。
毫无疑问,这些也都是蛊毒的受害者。
想不到苗疆的蛊祸已经严重到了这种地步,只是不知这些人既然来到哀牢山求医,却为何不上山顶,反而在这里盘桓?
如意看了一眼苏牧禾,见他眉头深锁,显然也在疑惑,于是忙伸手扶起一位正躺在地上呻吟的老者,问道:“老人家,你们为何在这里?”
那老者神色痛苦,他茫然地看看如意殷切的目光,因为这个怪病,已经许久没有人对他表达过关心了,他心中感动,于是长叹一声,含泪说道:“说起来话长了,前些日子,村子里来了一个怪人,遇见人便咬,好多人被他咬伤,便得了这个怪病,你瞅瞅我的身上,到处都是毒疮,看了好多大夫,都不知道如何医治,听说哀牢山的厉道长有解救之法,大家于是便结伴儿来这哀牢山求治!”
旁边的妇人跟着低泣道:“我们村儿也是,好多人得了这个怪病,为了治病,可是糟了老罪,千辛万苦的来到这儿,有几个半路上就死掉了!”
妇人越说越难过,渐渐便泣不成声。
老者安慰她几句,又接过话头,说道:“这些姑且不说,就说我们好不容易到了哀牢山,本以为有了希望,可那厉掌教却不肯见我们!”
苏牧禾略一迟疑,奇道:“厉掌教向来宅心仁厚,一直在为苗疆的百姓看病施药,不辞辛苦,怎么会不肯见你们?”
老者道:“这我们就不清楚了,我们求了好多天,都是这个结果,你们看那些前头的人,他们比我们来的更早,可也没能见到厉掌教。唉!如今村子是回不得了,只好在这里等死了!”
如意听着心酸,于是一把取下头上的斗笠,说道:“你们放心,我也得了这个病,师父正要带我上山见厉掌教,我师父与他素有交情,一定会说动厉掌教为我们医治!”
“唉!你这年纪轻轻的小女娃怎么也——”长者和妇人接连叹气,听到如意也去找那厉道人看病,心中虽犹疑,但也不由燃起一丝浅浅的希望,追问道:“你们真能说动厉掌教?”
“肯定能!”如意重重点头,侧眸去看苏牧禾,又提高了嗓音问道:“是吧,师父!”
苏牧禾微微颔首,说道:“你们放心,苏某一定竭尽所能,帮你们寻求治病之方!”
小姑娘这个师父,仙姿隽秀,一看就不是凡人,如果他能出面,没准儿真就能说动厉道人,于是那老者握着如意的手臂,低声哀求道:“二位如果能为我们说上话,那可是天大的恩情,我们如果有幸得救,一定会好好报答你们!”
如意心中颇为自豪,说道:“老人家放心,这世上没有我师父办不到的事儿!”
苏牧禾微一抬指,便在四周化出一个结界,将这些人保护了起来,然后对如意说道:“如意,把我们身上的食物和水全部拿出来给他们!”
如意答应一声,立刻拿出来分给了这些人。这些人千恩万谢,连连叩头,口中‘恩人’,‘活菩萨’地叫个不停。
听到九华山盈虚宫里的星河神君前来拜访的消息,厉道人立刻亲自到山门外迎接。
“哎呀,苏兄,真是稀客啊!咱们已经好多年没见过面了吧!”
苏牧禾拱手轻笑,“已有上千载了!”
如意偷偷打量着厉道人,见他乃是一个瘦骨嶙峋,眉目犀利的老头儿,又因为心里记挂着那些山脚下求医的病人,心里便对他没什么好感。
寒暄几句,厉道人便将苏牧禾三人引入正殿,安排下茶水点心。
众人落座之后,厉道人说道:“苏兄仙门正统,却愿与我这小门小道结交,贫道实在荣幸之至!”
“厉掌教何出此言,所谓道法万物,这‘道’岂有贵贱之分?”
苏牧禾目光温润,神色恬淡。这话要是从别人口中说出,多半是客套之辞,可是从他的嘴里说出,却不由便让人相信,他的确心胸坦荡,没有门第贵贱之念。
厉道人朗声笑道:“苏兄既然来了,就在我这哀牢山上多盘桓几日,咱们也好谈法论道,好好切磋切磋!”
这厉道人当年亲上九华山寻仙问道,苏牧禾不嫌他身份卑微,亲自接见,还传了他一些仙门道法,厉道人于是十分感激,两人也便从此交好。
苏牧禾直言道:“实不相瞒,苏某此次前来,是有一事相求!”
厉道人一愣,堂堂的星河神君竟然会有事求他?于是忙问道:“何事?”
苏牧禾回头朝如意点点头,唤道:“如意,你过来!”
如意本来抱剑立于苏牧禾身后,此时见苏牧禾唤她,忙从他身后转出,顺势揭开了头上的斗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