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成怡吓了一跳。他以为是女老板要追究责任:大亨叔叔的女儿搞突然袭击,为什么不拦住她。
“有人吗?替我喊朱成怡,朱成怡!”女老板的声音更大了。
哎,马上就去!”
凤顺答道,同时担心地挤挤眼睛。
朱成怡定了定心,走进内室。只见女老板平躺在床上,嘴里一面吐烟,一面瞅着天花板。
“你喊我吗?”
“再替我揉揉。”
女老板连正眼儿也不看一看朱成怡,筋疲力尽地说。
朱成怡走拢去,女老板把吸了还不到一半的香烟扔到烟灰缸里,翻身趴在床上。
朱成怡默默地替女老板揉肩膀揉腰。按摩了将近一个小时,女老板在这整个过程中,象死了一样既不说话也不动弹。
朱成怡也闷声不吭,只有手在动。女老板看上去很疲惫,但却没有不安的神色。
其后,过了好几天,不论是大亨叔叔家里,还是警察局都没有来通知,裁判所也没有来传票叫去裁判所当证人。看来事件不会再扩大了,朱成怡觉得万幸。当然,大亨叔叔也没有再露面。
每当想起大亨叔叔被自己的女儿搞得束手无策,板着个脸,垂头丧气被带走的样子,朱成怡就感到寒心。连他辉煌的学历和地位好象也失去了光彩。看来,书念得再多,再飞黄腾达,那也不能体现人的真正的价值,左右人的行动。当然,朱成怡也不是一直以为女老板和大亨叔叔的关系是纯洁的。一起脱光了衣服洗澡,首先就是丑行一桩。但是,当这种丑行还没有被揭露,还是秘密的时候,它给人的印象就不那么强烈了。然而大亨叔叔被自己的女儿直接发现了,这就象污物在人体内的时候什么也不是,排泄出来就很肮脏一样, 他的丑行也进一步给周围的人以强烈的感受。
对大亨叔叔的彻底失望,削弱了朱成怡对学历和地位的追求。也就是说他感到学识和地位跟人的行为并无多大关系。相反朱成怡怀着一种恐怖心,明白了对人类来说,男女之间的行为具有多么强大的诱惑力。这对他自己来说也多少是个麻烦。
对情侣们在房间里的行为的好奇心,替女老板按摩时体验到的奇妙的快感,对凤顺的肉体 的秘密的无限憧憬一一尽管他唾弃这些,并对直保持警惕,但却是一种没法完全消灭的内部毒素。
这些毒素更加顽强地发阵作用,是在他到贞玉旅馆来染上了一种丢人的恶习之后。每次有过这种行为,他总是自己责备自己,感到羞耻和抬不起头来。他认为这种秘密行为玷污了自己的纯洁,不仅唾弃自己而且觉得无睑去见凤顺。但他又战胜不了那用期性的或者是突然袭来的可耻的冲动,所以他很苦闷。他所处的环境不好。每天看到和听到的事情都充满了刺激性十足的内容。大部分到这旅馆里来的客人自不必说,就是这旅馆里的人也是暗暗地或者露骨地表现出类乎发情的动物的种种现象。
尤其是这次发生在基叔身上的事件,使朱成怡大为震动。当朱成怡把卧具拿到屋顶上摊开来的时候,凤顺手里端着一面盆拧干的衣服上来,神情紧张地走到朱成怡身边,神秘地说到:
“李继梅现在到医院里去了。”
“怎么回事,她哪儿不舒服?”
“没有不舒服。”
你知道什么叫恶阻?
“恶阻?”
朱成怡好象在哪儿听说过,不过究竟是什么意思不清楚。
“就是女人家老是恶心,好象要吐。李继梅就得了这种恶阻病。”
“是不是她吃错东西啦 ?
“傻瓜!凤顺白 了他一眼,“女人怀孕才这样,”她说的话简直像大人,不禁红了脸。
朱成怡慌了,追间道:
“怀孕?难道李继梅有了孩子?”
“所以才恶阻!”
“……”
朱成怡目瞪口呆 ,张着嘴看了凤顺一阵,笑笑说:
别瞎说!
“瞎说?我们打赌怎么样。大婶把李继梅喊进去盘问了一阵,刚打发她上医院了。”
“干嘛上医院,已经生了?”
凤顺不觉用手掩着嘴吃吃笑了,然后解释道:
“瞧你,什么已经生了!去检查一下是不是怀孕。”
那还没有确定下来?
“怎么没有确定,她本人和大婶都这么说。”
“嘿!一个姑娘家怎么会怀孕呢?”
朱成怡稀奇地自言自语。
“姑娘家怎么不能怀孕?跟男人一起睡觉就会怀孕。
跟谁睡觉?”
凤顺红着脸摇摇头,意思是说不知道。
真的,李继梅还没有对女老板说明对方是谁。就是问她她也避而不答,说:“往后告诉你。”
“那你告诉他你的身子不大对劲了吗?
“嗯。”
“他怎么说?”
他说没有那么容易生孩子的道理。
胡说八道。一起睡一次也可能生孩子。真是昏了头。你们究竟接触过几次?”
没有几次。”
反正,你得到产妇科去诊断确实。肯定是怀孕的话,得赶快跟那个男人碰碰头下个决断。是结婚,还是拿一笔钱!
这样,李继梅就去产妇科检查了。
不到一小时,李继梅回来了。
医院说什么?”
凤顺一阵风跑过去,担心地问道。
肯定是怀孕。
李继梅搭讪着笑笑,瞅瞅坐在办公室里的经理和朱成怡,并无难为情的气色。
朱成怡突然觉得李继梅既肮脏又讨厌,斜着眼睛瞟了瞟她的吐子,不象是鼓得很大,他略微有点失望。而凤顺则跟着李继梅转。
女老板又把李继梅喊进内室开始盘问:
肯定是怀孕,问题就严重了你不要犹豫,得赶快找那个男的解决一下究竟是谁呀?”
“往后告诉你。
“现在事情都已经败露了,还替他瞒着干嘛?你不要考虑他的面子,而要赶快下个结论。那人是小伙子吗?
不是。
是有妻室的男人了!”
淑没有回答,但点了点头。
哎呀。瞧你这个糊涂虫。这样事情就更严重了。你喜欢那个男人吗?
就那样!”
什么,就那样?你就把你的身子交给他了?”
女老板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男方怎么样?他欢喜你吗?
李继梅不回答,把脸歪到一边直笑。看上去简直象个傻瓜!
看来你中了他的圈套,中了圈套。那么他有钱吗?”
不知道。
“不知道?你怎么这样。一点财产没有,你就糊里糊涂地把身子交给他?对女人来说,自己的身体是最大的本钱,是在勾引人和弄钱方面绝对必要的本钱。你怎么就这样胡乱交给他哩?你去跟那男人碰个头,对他说,要是真的彼此相爱,等他跟妻子离了婚再结婚,也就没问题了。要不你就不讲情面,一口咬住他,狠狠地敲他一笔钱。要敲他的钱,怀了孕反而是好事。如果对方是知名人士更好。可他究竟是谁呀?
李继梅仍旧反反复复地说:往后告诉你!”而且就这么一句时,李继梅垂头丧气地回来向女老板报告,凤顺马上又把谈话的内容告诉朱成怡。
那男的十分不好。说李继梅肚里的孩子不知是谁的种!
什么?不知是谁的种?
“意思是说不是自己的孩子。”
自己跟她睡觉,还说这种话?”
就是说,不是跟他一个人睡觉,一定还跟别的男人睡过!
“这家伙真该死,不知是什么样的人?说这种不要脸的话!
朱成怡忍不住义愤填膺,甚至握紧了拳头。
李继梅根本没有讲对方是谁。男的既然这样,还替他顾全什么脸面;摊开来说嘛!”
凤顺对李继梅的态度好象也很不满意。
第二天一早,朱成怡把客房的卧具收回来正在整理,凤顺神情非常尴尬地跟上来,没头没脑地说:
“糟了,这事怎么办好呢?”
“什么事?”
凤顺看看周围有没有人偷听,把声音压得更低一点,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李继梅说,她自己也说不准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
朱成怡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杲杲地看着凤顺。他一下子还理解不了这话的意思。
据说,昨天晚上李继梅和凤颇并排睡在一张铺上,心里非常难过,几乎一夜没有睡着。凤顺睡着了以后,每逢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总是看见李继梅翻来复去,长吁短叹。天朦朦的亮了。
凤顺又看了看四周尔后把嘴贴到朱成怡耳朵上,小声说了一句 叫人完全想不到的话。
经理和清波洞大叔。”
啊!
朱成怡像个哑巴似地发出了一声悲鸣,朝后退了一步。他的脑袋里嗡嗡直响,就象后脑勺挨了别人一榔头。
可经理叫她绝对不要说她和自己睡过觉。而且要她照他所说的办,咬定肚子里的孩子是清波洞大叔的,以便狠狠地敲他一笔钱。
这东伙太卑鄙了!
朱成怡嘴里不觉骂了一句。
她拖住我商量,问我怎么办是好。”
全不是好东西。三个都不好。尽是些肮脏无耻的家伙。
真的,他们跟那些带着女人来。不知在房里搞些什么鬼把戏的下流浪荡汉没有什么两样。
经理本来就是只会谈女人,动不动就拍李继梅的屁股,拉凤顺的手腕子的流氓他是会干这种事的。他是大学出身,当过次官或者几乎当过次官的人;是大国策会社的理事,将来可能要当国会议员和长官的人物;而且还是风度翩翩,显得威风凛凛的半老不老的名士。象他这样的人,经常背着家里人和贞玉旅馆的女老板保持不正当的关系,单拿这一点来说,也是极端丑恶的行为,是堕落。何况他还跟自己女儿一辈的李继梅纠缠不清,简直不可思议。
这一事实,给朱成怡带来了巨大的震动和混乱,他弄不博城市里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继梅也是这样。就算她是这种旅馆的厨娘,目击到男女之间的种种丑态,只要年纪过了廿岁,也就是大人了,竟然也学他们的样! 还不是跟一个男人而是跟两个男人乱搞,岂不叫人寒心,生气!
朱成怡陷入了沉思。
“你对李继梅的事,有什么看法? 怎么办好呢?”
凤顺请教他有什么好法子, 他听了凤顺的话,陡然来了精神,不觉冲了凤顺一句:
什么怎么办?她喜欢这样才闯了祸。不管如何丢人也活该,活该!”
“不过,这也不行。又不是李继梅一个人不好。那两个另的都坏。”
“男人当然也不好。可男人总归是男人,李继梅是女人呀!”
女人,做女人怎么样?
她得比男人还要行得端立得正。
男人老是骗她缠她怎么办?李继梅也说是这样,所以毫无办法。
这还象话?那么男人要是也骗你缠你,你怎么办?是不是也这样?”
谁说我也会这样!
凤颐气得转过身去。她那毛茸茸的雪白的颈子令人着迷地吸引着朱成怡的视线。
李继梅怀孕事件激起了一层层波浪。李继梅本人自然感到羞耻和苦闷,这就不去说它了,但是经理却施展了荒唐的谋略,使得凤顺、朱成怡和女老板大为震惊终于发展成为女老板和经理之间的冲突。
经理威胁李继梅说,要是李继梅把跟他睡觉的事情泄露出去,他将不会善罢干休,任何时候都得一口咬定孩子是清波洞大叔的种。他自己还去会社找了姜理事一趟。他向姜理事点穿了李继梅怀孕的事以后,阴阳怪气地说:
“李继梅家的人吵着要来找你算账。这些人很混,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来,考虑到你的面子,我好不容易把他们哄住了。不过,你仍得当心。”
姜理事尽管年纪大了,但他本来就很厉害而且又在政界打过滚,自然不会轻易就范。他装出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怔怔地瞅着经理,厉声问道:
“你好象断定是我让李继梅怀了孕, 对吗?”
“不是我断定,是当事人李继梅说的。”
“那好,我亲自到贞玉旅馆去跟李继梅讲理。把她家里的’人喊来,不够的话请警官也参加,你替我联系。这是肆意破坏我的名誉,是得分清是非黑白的。”
难道李继梅说的是假话?
是不是假话,倒时候摊开就知道啦。现在我说这是假话。你听了李继梅的一面之词跑来威胁我,会相信我的说。
“理事先生,这是误会。我是替你着想,才来找你的。决没有另外的想法。真的。”
“那你是听了李继梅的话,认为我干了这种事罗!好吧,你要不是娃娃和白痴,就好好想想吧!我姜仁赫顶天立地,会找不到女人,要跟旅馆里的厨娘鬼混要是她长得清秀,身段苗条倒还罢了。她就象一只圆圆滚滚的矮冬瓜安了个鼻子和嘴,我会去碰她?就算我姜仁赫老了,你以为我就找不到娘儿们。我是考虑到年龄和社会地位才谨慎从事的。要是我想逢场作戏,汉诚第一流的美女,我全能搞到。你说我还有什么不满足,要玩这种不值一提的女人?”
“你分明是借口她怀孕在背后操纵,想陷害我,挖我的钱。贞玉女士也认为我是这样吗?”
“那我不太清楚。”
“好哇,反正我要亲自去理论。你替我联系,把李继梅家’的人喊来,贞玉女士当然也要喊。懂吗?”
“是。”
经理只好悻悻地回去。姜理事态度那么强硬,他却手足无措。经理心想,是不是姜理事知道了自己和李继梅的关系?也许是他察觉到李继梅已经不是处女,出于好奇心对李继梅进行了盘问,李继梅就傻乎乎地把她和自己的关系一五一十都说了。
就象李继梅告诉他怀了孕的时候,态度很暖昧,他估摸着追问,李继梅就坦白了和姜理事的关系一样。姜理事之所以不屹他这一套,其原因可以想象。然而经理也不敢大闹开花,只能再等一等,静观事态发展。经理和姜理事之间发生了这种事情,除了他们两个之外,没有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