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学历就没有学历吧,只要有决心,只要肯努力,就完全可以成功。只不过活动的舞台,也就是成功的可能性和范围不象念过许多书的人那么大罢了。即使这样,还是可以作出成就的。
美国的爱迪生,就是郑先生反复讲过多次的那个世界发明大王爱迪生,他连小学也没有上过还有美国第十六属总统林肯不也是自学成材,当了律师,然后当上大总统的吗?即使不举外国的例子,就拿我们这儿来说,没有学历而当上大富翁的也屡见不鲜。
没有学历也可以赚钱。有学历的人要想作出成就,攒钱和学习技术是捷径。
对,是得按照福德房副所长所说的,首先学习技术,然后以那点技术做资本赚钱。适合我的成功之路只有这一条。
这样拿定了主意以后,朱成怡就有了勇气和信心。
“宁死也要发迹。
当朱成怡自言自语地说出这话时,他的心情便变得轻松了,同时也产生了一种欲望。
他跟从前一模一样专心千旅馆的活。清早起来打扫室内室外,然后加炭,接客人,有时替女老板揉肩膀、腰和腿。想到四五个月以后就要离开这儿了,他干活反而比以前更起劲。晚上到了十二点钟,他就是再困、再倦也忍着,每天都要学习一小时。
还有为了更有教养和扩大知识面,白天一有空,他也学习。但是在这个过程中接连发生了几件足以使他感到震动的怪事。
季节已经到了报纸、广播里令人生厌地报道数日内广州东莞的樱花即将开放的时候。什么苍景苑完成了架设电灯等夜夜间
观赏樱花的准备工作啦;什么估计下个礼拜天,每座宫殿都将人山人海,一片混乱啦,等等,早就吵翻了天。
每到这种季节,人们的心思好象总有点儿浮动,从傍晚起旅馆里就尽是一对对情侣。
贞玉旅馆,可能是由于正处在上下南山的路口,除了冬天,其他任何时候,来的都是这一类型的客人。
也许是房间干净、卧具清洁、待人亲切、比较安静,老主顾不少。有同一对男女老来住宿静,也有来一次换一个女人的男顾客。
对于这样的客人,朱成怡很反感,看见他们就想呕。但是女老板经常提醒他,所以他对任何客人一律都很亲热谦逊。
女老板往往非常自信地叨咕从前我住旅馆,每每感到我们国家的旅馆总是一样的肮脏,待人不亲热。所以我把于净和亲热看做是做生意的命根子,这个你也知道。我认为间卧具、走廊、厕所都要弄得干干净净,对任何客人都要无条件地亲切、谦逊。从这一点来看,可以夸口说我们旅馆在所有的旅馆饭店中是名列第一的。”不仅如此,女老板每天到了傍晚,还一准要仔仔细细地巡视一次全部客房。走廊和厕所卧具也要一件一件地检查。
女老板的这一套经营方针十分对路,有的客人说:我头一次看见这么干净、待人这么亲切的旅馆。也有人说:谁知道广州东莞市内还有这样的旅馆?出乎意料地干净和亲热。 替他们铺好被褥以后,不少客人往往稀奇地把被窝翻开来看看。高兴地说囊旅馆是应该这样。别的旅馆枕头油光光的。被窝斑斑驳驳,十分肮脏,哪儿是在接待客人!有些地方毛毯上不罩套子,用一层塑料布包着,太不象话了!”不过,客人中也有很多坏人,偷走镜子、烟缸是常事,有些坏蛋甚至 把卧具 上的套子扒下来带走。
然而,女老板认为要做生意就得接触各色各样的人,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地怀疑客人,或者对人家冷淡。贞玉旅馆比别的旅馆客人多,也许就是由于女老板的经营方针对路的关系。一到象现在这样的花季,年轻的男女客人就多起来了。
天刚黑,有一年轻姑娘独臼一人推门进来。如果是一个男人或者上了年纪的女人倒还罢了,刚过二十的姑娘独自一个人来,这种事情朱成怡还没有经验过。所以朱成怡有点奇怪,问道。
“就你一个人吗?”
姑娘并不回答,探头朝里面张望了一阵说:“我有一句话要请问一下。”朱成怡觉得她的话带有一种女大学生的腔调。
什么话?
不久以前进来一个男客,他住在哪一个房间?”
不久以前?
约摸两三分钟以前。
朱成怡摇摇头。因为除了清波洞大亨叔叔,这一阵没有人进来。
两三分钟之前没有一个男人独自进来。”
“这就怪了,我明明看见的嘛!”
姑娘自言自语地说。又朝走廊和客房那面张望。朱成怡估计她大慨是跟一个男人约好在这儿见面,便婉转相劝道:
“要是你跟哪一位约好了在这儿见面,请上去等吧!”
不。不是这么回事!姑娘慌忙摇了摇头,说 “真的没有进来?那人头发半白,个子挺大,五十五六岁。
年轻女人和上了年纪的男人成双作对来投宿,朱成怡司空见惯。但是当他想到一个乳臭未干带有女大学生派头的稚气的少女跟一个年近六十的老人在这种地方约会,而且比男的先到,不禁觉得寒心。不过在营业上是不错把客人放跑的,所以他又亲切地劝了她一次:
“那人还没来。别犹豫,上去等吧。他马上就会来的。
“不是那么回事 。”
年轻女人好象总是有所期望,又对旅馆里面看了看,才无可奈何地说一声:“对不起,”转身走了。
然而,她没有回去,而是依着马路对面中国餐馆门前的电线杆站着,盯着这面看。这时,恰巧有一批客人来了,诚七把他们带上二楼,搬出卧具替他们铺好,下来一看,那个年轻女人仍旧依着电线杆站着朝这面张望。朱成怡渐渐感到奇怪。会不会是……这种想法好象使他清醒过来了,不禁大为紧张。他飞快地跑了出去,走到电线杆旁边,没头没脑地问。
你是从清波洞来的吗?
到底是你把它藏起来了!
这是责难的口气。尽管灯光暗淡,但是还是可以感受那女人面孔铁板,眼睛直盯着朱成怡看。不是那么回事,请别误会。”
反正那人是在你旅馆里吧?”
“不是客人……是叔叔?”
原来如此!”朱成怡表情复杂得有点凄惨。姑娘犹豫了一会追问道:
我爸爸是跟女人在幽会?
“是呀,不过不大相同。”
“有什么不同?是个老户头吗?你在包庇他?”
“不是老户头,真的。”
“不是老顾客,那是什么?”
“我也不大清楚。”
朱成怡被逼得走投无路,说了一句傻话。想起到码头酒店去找寻花问柳的父亲的往事,他不仅非常理解姑娘的心情而且对她非常同情。
姑娘听了朱成怡不得要领的回答,一时被搞糊涂了。
“反正,我爸爸常到贞玉旅馆来,这是事实吧?
总之和女人鬼混就是一样的了,我是非常的愤怒这样的事情了。 “有点儿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别废话罗唣的,跟我一起去?你马上把我带到爸爸住的房间去!你不带我去,你也就犯了协助通奸罪。你想坐牢吗?
姑娘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恶狠狠地直盯着朱成怡。而朱成怡则在担心事态的发展,不知道因为这事女老板和大亨叔叔今后会怎么对待他,心里有点害怕。但他认为学问再大,地位再高,背着妻子胡搞总是坏事,所以他根本不想替他们打掩护,只不过多少有点犹豫而已。因为他并非完全无意识地向姑娘揭发这件事情,好象是背叛了女老板。但是他又认为女老板和大亨叔叔的所作所为本来就不好,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那也没办法。
“小姐,我如实地告诉你吧。不过,请你别说是我说的。你了解了以后,自己进去。”
“明白。我一定不让你为难。你快说吧,几号,是什么样的女人?
“实际上,他跟女老板一起在内室。”
“跟女老板一起在内室?”
“嗯。”
“那么,女老板是单身一人?
“唔。
“哦,原来如此。姑娘朝旅馆那面瞪了一眼,说:
“明白了。”然后象猛虎扑食似的,拔腿就要走。
“请你等一等。我先回去,你再来。”
朱成怡拦住她,赶忙回到旅馆办公室。姑娘没隔多久也进来了。
那是内室吗?
姑娘用下巴指指内室那面问道。然后脱下鞋子冲了进去,朱成怡以为内室霎时就会发生一场骚动。女老板和姑娘三间将会失去理智地互相发生一场骚动,也许会发生殴斗,而那道貌岸然的大叔叔则将颜面扫地不知所措。
然而,姑娘进去以后,内室意外地平静,没有发出大的声响。也许是用平常的声音在讲话。办公室这面一句也听不见,只有凤顺想遭了大难似的,睁圆了眼睛跑来说:“好像是轻波大叔的 的女儿,这怎么办呢?”她担心地看着朱成怡。朱成怡说:“怎么办,毫无办法!”凤顺又慌里慌张地一阵风回到厨房那面去了。
约摸过丁十分钟,内室会客室的门终于开了,大亨叔叔仍象平常一样神气活现地走出来,他女儿则象个卫兵似地跟在他后头。
朱成怡赶忙到走廊上去从鞋柜里把皮鞋拿出来。
大亨叔叔尽管装得泰然自若,但是靠近一看他的表情则象木偶一样呆板。只有他的女儿回 过头来,板着脸用生硬的口气叮嘱道。
“最后进行裁判的时候,你得作为证人出席,懂吗?
“再见。”
朱成怡向他们告别,大亨叔叔连理也不理,逃也似地消失在外面的黑暗里。
朱成怡在原地果立了一阵,他觉得有个什么东西和他的愿望相反,从现在起事态也许真的要变得严重起来了裁判呀,证人呀,这些他听来不大熟悉的话使他害怕。
不知什么时候,李继梅和凤顺来到了他的背后。
里面谈些什么?”
朱成怡有点担心,看着凤顺和李继梅。
“厨房里也听不火见。好象没有说什么。哦,说什么来着,那姑娘说我还以为你醉心于‘猎官运动’ 和搞政治,谁知你勾搭女人积习未改!”
凤顺好象想起来了,接着李继梅的话说。
“还有,大婶和消波洞叔想说什么,她一点也不肯听他们的解释。他们俩都有话要说,她一下子就把他们挡了回去,说最后上法庭到法官面前去说吧!
口要是法庭作了判决,两个人都得去坐牢吗?”
李继梅害怕地问。
“这可搞不大懂。不过,这种事报纸上常登。 朱成怡回答。李继梅听了,不禁泄了气:男人和女人要好,就那么不好吗?”
说罢,又瞧了瞧朱成怡。
结了婚的人,跟别的女人要好是犯罪的!”
朱成怡装出一副很懂的样子。
“是吗?
李继梅也许是没来由地害了怕,更加垂头丧气。这时内室传出女老板的声音。
“嘁朱成怡来,朱成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