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屋不知道怎么那么多。住在里面的无数的人,究竟是靠什么过活的呢?想起那大大小小数不清的屋宇,想到自己正置身子那比房屋多几倍的正存喧闹不已的这个大都会里,朱成怡感到自己简直就象是漂浮在海上的落叶,或者海上水泡一样脆弱、寒碜和微不足道。迄今为止,自己对于未来所抱的希望和决心也象水泡一样无声无息地消失了。正当朱成怡以失去信心的神态俯视着市街, 陷入沉思的时候,凤顺拉了他一把说。
女老板走到那边食堂里,占了一张便于眺望景色的桌子坐了下来。朱成怡和凤顺也迮过去坐在旁边的位置上。女老板要了 汽水。 可口可乐和面包,然后说。
“今天我有几句话要说!
说吧,只对着城七看来。
“……”
“城七到我们店里来。我感到很幸运。对于介绍朱成怡来的凤顺也很感谢!”
贞玉女士说话了,她的神情从来没有这么严肃过订的东西来了,她亲手给朱成怡和凤顺的杯子里斟上可口可乐,让他们吃面包,接着说。
世界上,没有比人与人相交再困难的了。主从关系更是如此。就业的人得找到一个好主人,从主人方面来说,也得碰上一个好职员。这是非常困难的,主人应当爱护和厚待职员,职员也应把主人家的事情当做自己的事情,热心去干。要碰上这样的人谈何容易呀!我一方面开旅馆,一方面也在操心。
用人要称心嘛。老是要花样,偷懒;稍微说他两句就赌气,工作熟练了;就自说宙话朝外跑,这种人怎么能用哩。老实对你们说吧,经理和基溉皎部不喜欢。可一下子,又找不到人,只好暂时留用。 归根到底我只喜欢你们两个。 这话绝对不能对经理和李继梅说,懂吗?”
贞玉女士好象在说什么秘密似的,小声叮嘱道。
嗯。
“嗯。”
朱成怡和凤顺也以严肃的态度来回答。
“所以我考虑今后就指靠你们两个开展工作。我不把你们当外人,就象信任亲生儿女,亲弟弟亲妹妹一样信任你们。我说这话,你们也许不相信,现在我拿证据给你你们看。”
说罢,她从皮包里掏出一只信封,一面把里面的纸头抽 出来给他们看,一而说:
“这是你们的保证书,不管是谁用人都认为这个最重要的,我当场就把它撕了!
话音刚落,她真的把保证书撕得粉碎,连同封套一起揉成一团。
“好。现在你们晓得我是多么信任你们了吧。所以你们也别把我当外人,要把我看成是家里最亲近的大婶和姐姐和和美美地过日子。我是个孤苦零仃的人,我想把你们养大,让你们结婚,把你们带在身边一直到死。你们长大成人以后,我就把旅馆交给你们管,自己过过清闲日子。”
“谢谢你,大婶。”
朱成怡凤顺一脸激动的神色。
“现在我也安心了,可以发展事业了。不过你们可不能背叛我。明白吗?”
“那当然啦。我到死也不会背叛你。可以对天发誓。
朱成怡找不出话来进一步表明自己的心迹,十分着急。他真的下定决心,要为了老板大婶不惜牺牲一切,竭尽忠诚和努力。
有一个叫清波洞叔叔的人常来贞玉旅馆的内室。那是个头发花白、神采奕奕、半老不老的绅士。
当他头一次出现在门堂里的时候,朱成怡以为他是客人,对他低头行礼说:
请进。”
老绅士瞪了他一眼问道:
“你是新来的吗?”
“对。您一个人吗?”
朱成怡想把他带到客房里去。
“我不是客人。”
说罢,绅士昂然直入内室。他的容貌自不必说,就连口气和步态也依然是一个威风凛凛的绅士。朱成怡不由地感到自己被他压倒了。不一会,朱成怡拉住从走廊里过来的凤顺,担心地问道:
刚才那人是谁呀?”
凤顺简单地回答:
“清波洞叔叔。
“清波洞叔叔?是什么样的人呀?”
“是个地位很高很高的人。当过次官。”次官?就是长官 下面的那个次官?
对 ,
哎呦!
城七张开嘴,再也闭不拢。他是自出娘胎以来头一次跟这种大人物打交道。在乡下,碰见面长和校长,大家都亏着接给他们让路。如聚碰见了警察局长和郡守那就是一大骄傲。
次官比局长和郡守地位高得多,也许比道知事 还高。自己能直接和这种人谈话,朱成怡不能不感到惊讶。
他现在还是次官?
不,现在他不做次官了,是XX会社的社长。
那地位也很高?”
当然啦。理事的地位也跟次官差不多。钱可比次官赚得还多。所以他想下一届选举的时候争取当国会议员。”
噢!
朱成怡又不禁感叹起来。
他这么了不起,干吗到这儿来呀?是大婶的亲戚?
“ 不,不是。”
凤顺有点不好意思,噗哧一笑。
不是亲戚,干吗来呢?”
凤顺爽然看了看四周,知道周围确实没有人,才把自己的嘴贴近朱成怡的耳朵,小声说了一句叫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他是大婶的爱人!”
说罢,一转身跑了。朱成怡愣了一阵,望着凤顺跑的走 廊。凤顺小声对他说的话,他一时还理解不了。
所谓爱人是指自己所爱的人。而所谓爱,就是男人和女人好得要命的意思归根结蒂,还不正是青年男女,也就是小伙子大姑娘之间的事情吗?
然而,凤顺竟说这个香上去超过了五十岁,还当过次官的丁不起的大人物,是三十五岁的女老板的爱人,这究竟是什么意思,朱成怡实在弄不懂。
只是当他想到有一次凤顺劝女老板替清波洞大叔生一个儿子时,他才挝横出两个人的关系非同一般。难道女老板是这个老绅士的小老婆吗?
不会的。要说这个当过次官,现在任大国策会社理事,身臀不亚于次官高位的文质彬彬的绅士蓄妾,这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的事。
然而,如果他真象年青人一样谈恋爱,昏头昏膀,那可真是既可笑又莫名其妙了。所以他断定,女老板和老绅士的关系,是非常亲密的关系。
不过,冷眼旁观,这种亲密的关系,好象也不是适常的关系,可疑之点甚多。
清波洞大叔不说自己叫什么名字。除了女老板之外,谁也不知道他的名字。经理知道不知道问他,他也不说。所一以通称他为清波洞大叔。
这个清波洞大叔,有时提着个漂亮的旅行皮包来住两三天;有时晚上来上班之前回去,有时个把月不露面。
他留宿的时候也不使用客房,而是跟女老板一起住在内室。他在的时候,谁也不能随便到内室去。女老板不喊,凤顺也不能进去。
清波洞大叔好象连睡觉也是跟女老板在一个房里睡的。
尤其使朱成怡吃惊的是,清波洞大叔和女老板一起进浴室洗澡,而且他们谈的话,使他发慌。
某一天晚上宵禁时间到了,他关上前后门,检查了一下窗户有无异样,又到各个房间里去熄不必要的灯,当他从内室后面的浴室窗户下经过的时候,窗户口冒出一股热气,里面还响着泼水的声音。这一点也不奇怪。女老板有个习惯,她看电视看得很晚,看完之后睡觉以前总要洗个澡。但是这次,里面传出了说话的声音。
哎哟,痛,轻轻地揩。
这是女老板的声音,跟着响起了一个粗粗的男人的声音:
轻轻地揩,垢怎么会下来哩!
分明是清波洞大叔。
一天洗一个澡哪有什么垢!”
那么,这样。”
“哎哟,痒!别闹着玩。”
女老板说。说罢还娇滴滴地咯咯笑了。
“到底要我替你怎么擦!”
“这样,这样擦。”
朱成怡不觉咽了一口干唾沫,他干脆走到浴室墙脚跟,侧着耳朵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