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城没多远,就到了长公主的别院,一路就见各式车马已排出了几里地远。到了别院门口几人下了车,便有知客嬷嬷引了几人往里去,一路上,假山楼阁,小桥流水,真正一派皇家园林气象。
苏晴走了一会,就远远地嗅见了一股清香,极目看去,便见甬道尽头似有红霞,便知道前方定是梅林了。知客嬷嬷引着四人进了一处轩敞的花厅,便有丫鬟上前,引四人入座。厅里已坐了好些夫人奶奶小姐们,多在喝茶闲聊,只还不见大长公主身影。
苏晴正坐着喝茶,忽见长兴侯陈家的大小姐,叫做陈敏的,坐在离她不远处,对着她微微笑。
苏晴忙起身过去,陈敏见她过来,早已站立相迎,苏晴先与长兴侯夫人见了礼,两家婚事已然议定,只等过礼了,长兴侯夫人王氏自是对女儿的未来小姑十分热情,因往日也未正式见过,便顺手脱了腕上一个绿汪汪的翡翠镯子,套在苏晴手上,苏晴不好推辞,便也受了。
转头又与陈敏见礼,陈敏也忙回礼,二人这才坐下喝茶。
苏晴想着与未来嫂嫂搞好关系,陈敏也一意讨好小姑,二人聊得十分愉快。
突然便见坐着的贵妇贵女们纷纷站了起来,苏晴知道这必是长公主到了,便也起身行礼。
长公主在贵妇,宫女们的拥簇下,在主位坐了,满大厅寂然无声。长公主说了几句客气话,便请大伙去梅林赏梅。说完便起身往外走,一众贵妇贵女们也都跟在大长公主身后往梅林里去。
苏晴也跟着往外走,才走了几步,便见一个绿衣宫女来到她面前,正是苏晴见过的长乐的贴身宫女。那宫女对着苏晴行了一礼,道:“公主有请苏小姐,请苏小姐跟我来。”苏晴不好妄然带着陈敏前去,便辞了陈敏。
苏晴跟着那宫女到了一处拿锦缎围着的所在,进去只见梅树底下,设着榻几火盆等物,长乐正坐在那里饮茶,旁边几名宫女或坐或站,围在长乐身边。
苏晴行了礼,公主嗔道:“你怎么也跟她们一样,处处讲规矩了。”苏晴也只笑笑,又道:“这梅林真是名不虚传,怪不得大长公主的别院名列京城名园之首。”长乐道:“这是自然,也只有御花园与几处皇家别院比这里强些了。”长乐又道:“我今儿还有事跟你说,我的一个伴读,眼看就要嫁人了,母后叫我另选一个,我就跟母后说了你,还说了上元节的事,母后也同意了,不日就会下旨,这下你就可以天天陪着我了。”
苏晴其实是不想进宫的,宫斗什么的实在是太高大上,苏晴的战斗力达不到啊。但见公主满心欢喜,况且这事既然皇后娘娘点了头,便再无更改了,也轮不到苏晴说不。
长乐见久坐无趣,便邀苏晴出去走走,两人便自锦幛中出来,在梅林里信步赏游。
梅林里多是姑娘们,已婚妇人自是少了这些风花雪月的心思,都聚在厅里喝茶,说八卦。苏晴和长乐一路上碰着不少贵女,都上来给公主见礼。苏晴几乎没有认识的,长乐大奇:“怎么你往日也不出来应酬交际的么,居然一个都不认识。”苏晴笑道:“我不太擅长跟姑娘们打交道,我宁可和男子们一起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姑娘家的小心思太多,我应付不来。”
长乐便笑:“这话极是,我跟那些姑娘们说话也觉得憋得慌,一句话要绕七八个弯说出来,声音也跟蚊子哼似的。唉,真是让人头痛。”
二人相视一笑,更觉投契。
苏晴远远看见陈敏带了个丫头在梅树底下,便拉了公主过去,陈敏忙上来给公主见礼。长乐见陈敏是苏晴唯一熟识的姑娘,便也对陈敏十分客气,邀陈敏一道同行。还贴在苏晴耳边说:“这位陈姑娘看着倒是个大方的。”
陈敏见她二人亲密,心里好生奇怪,从没听说公主和哪家小娘子交好的,就连公主两个伴读,据说公主也只是淡淡的。陈敏的表姐,王太傅家的大娘子就是公主的伴读之一,这话可是表姐亲口说的,必定不假,只是不知这未来小姑哪里投了公主的缘,叫公主这般看重。
几人走到梅林深处,见前面都被锦幛拦住了,便知前面是男客游玩的地方了,便又掉头回去,路上长乐叫宫女折了一支红梅,擎在手上。
还没到先前长乐歇息的地方,便见一处围着一堆人,有人指指点点,有人交头接耳,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
长乐便命一宫女上前,不多时宫女回来,颇有些尴尬地看了苏晴一眼,回道:“是杨丞相的孙女杨二娘和威宁侯长女在争吵。”
苏晴眉毛微动,既然是自家人那就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对着公主施了一礼便带着碧莲往人堆里去。一旁的陈敏怕她吃亏,也赶紧跟着过去。
就见苏香一身泥乎乎地在跟一个姑娘争吵,旁人都围着看热闹,连一个劝架的都没有。苏晴走进去还听到一个姑娘说:“两个都是庶女,果然庶女就是没规矩!”
苏香正在吵不赢的时候突然看见了苏晴,好像看见了救星,差点哭了出来:“二妹妹,有人欺负我!”苏晴也不和她说,叫过跟在苏香身边的柳儿“你来说,怎么回事?”
柳儿还好是个口齿伶俐的,三言两语就把事情说了,原来皆因苏香今日的装扮太过华丽,就有人看不过眼,比如杨丞相的孙女杨玥。杨玥看着苏香觉得特别刺眼,同是庶女,凭什么苏香就可以穿的这么华丽,她就只能穿些灰扑扑的颜色衬托嫡姐。因此便十分不忿地讽刺苏香,什么暴发户拉,土包子拉,身上戴了几斤金子拉。虽没点名道姓,但周围的人都知道是在说苏香,便引得一些小姐们边朝苏香看,边嬉笑。
这样的侮辱是个人也不能忍了,苏香当下就和杨玥吵了起来,当然说的话也不好听,杨玥穿的是一身暗红的袄裙,苏香就道,从没见过那个姑娘穿成这样的,就她家太太也比她穿的鲜亮,她家外祖母倒是常穿这样的颜色。苏香最后还补了一句,莫非是捡的你姨娘不要的衣料子。
就这句话捅了马蜂窝,杨玥身上的袄裙,料子倒是难得的料子,只是颜色差了些,她姨娘收了好久,快过年了才拿出来给她裁了衣裳。杨玥也嫌这料子太过黯淡,但她平日也没穿过什么太鲜亮的衣裳,都是姐姐妹妹们挑完了才轮到她,哪有什么好的。这匹料子据说还是进贡的料子了,杨玥便做了一身,穿着倒也不差,隐隐还有些贵气。
哪知一下叫苏香戳道她心窝子上,恼羞成怒,一把将苏香推到在地。
柳儿扶了苏香起来,苏香委屈得要死,好好的一身新衣沾满了泥巴不说,又在这么多贵女面前丢了人,怎肯善罢甘休,便扯着杨玥不让走,非得让她赔裙子。
苏晴问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慢慢走到杨玥面前:“杨姑娘是吧,要我说,你们对穿衣打扮有什么不同的看法,尽可以坐下来,喝着茶慢慢聊,但是你不能因此就出手伤人啊,一套衣裙毁了也就毁了,谁家也不会将一套衣裙看在眼里,但你伤了我姐姐,这又怎么说,至少你得道个歉吧!”
一旁的苏香还没蠢到家,赶紧捂着后腰哎哟哎哟地叫唤起来。
苏晴一番话入情入理,杨玥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应对了,真要向那土包子道歉她又拉不下面子。于是只管低头站着,也不答话。
苏晴最烦这些敢做不敢当的人,多大点事,你把人家姑娘弄了一身泥,道个歉是应当的吧,道完了歉该干嘛干嘛去,没得站在这里吹冷风。但是人家偏偏不表态,既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就愿意这么僵着。
苏晴走到身旁附在她耳边道:“给你两个选项,一道歉,二我让你也摔一跤,这样也就扯平了,到时候摔掉了门牙可别后悔!”
杨玥长这么大也没见过有人直接以武力威胁她的,到底也只是个十四五岁的姑娘家,被苏晴一吓,赶紧说:“我道歉,我道歉。”涨红了面皮走到苏香面前,行了一礼,又道:“不小心冒犯了苏姑娘,还请苏姑娘原谅。”
苏香面有得色,正想趁机狠狠地羞辱杨玥一番,却被柳儿扯了扯衣袖,回头一看柳儿正没命地使着眼色,眼珠子斜得都快要掉出来。苏香顺着她的方向一看,苏晴冷冷地盯着她,顿时又想起了初二那天这个妹妹的手段,当下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了,对着杨玥冷哼了一声。便一手捂着后腰,一手扶着柳儿,找地方换衣裳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