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周姨娘打发兰儿去她常买绣线的铺子配几色丝线,兰儿买了线回来顾不上喝一口水,风风火火扑到周姨娘的房里激动地对着周姨娘喊道:“中了,中了。”周姨娘正在绣帕子,闻言头也没抬:“鬼丫头疯疯癫癫嚷什么,什么中不中的?”兰儿连连懊悔:“我那天该押张公子二两银子的,如今至少也翻了一倍了!”周姨娘听她说得奇怪,放下手中针线,道:“什么张公子?你这丫头把话说明白了。”兰儿道:“还有哪个张公子,就是上回姨娘看中的张御史家的大公子,中了状元,奴婢今儿上街正碰上三甲打马游街,街上那个热闹哦,奴婢差点回不来了。”
“张公子中了状元?!”周姨娘简直不敢置信。兰儿喘了口气道:“是啊,今儿骑在马上,还簪了花,别提多俊了,大姑娘小媳妇的帕子荷包差点没把张公子砸下马来。奴婢好容易才从人堆里挤出来。”
周姨娘一阵狂喜,“噌”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激动地在屋里走来走去,“我就说了,我这一双眼睛看人最准,我就知道这孩子必定是个有出息的!”
兰儿万分不理解周姨娘的喜悦和激动从何而来,姨娘这是因为自己有识人之明而高兴?肯定是这样了。兰儿终于说完了要说的话,寻了桌上半杯冷茶喝了,才解了渴。
周姨娘还在屋里转:“不行,得马上请媒人提亲去,不知多少人家盯着年轻俊朗的状元公呢。”可侯爷此时还在京郊大营里,要不先使了人去京郊大营给侯爷报备一下?这么出息的孩子,侯爷想必也愿意找来做女婿的,什么嫡庶之别,把香儿记在太太名下,不就成了,横竖万氏也没法反对了。周姨娘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好,更为自己先行一着而得意。幸亏啊,要万氏还清醒着哪会同意将苏香记到她名下。
周姨娘思索了半天猛然想到一个十分现实的问题——侯府没有族谱!苏亭连自己父母是谁都不知道,侯府又哪里来的族谱呢?这这香儿记在太太名下的事,可要往哪里记呢?要不先找人弄个家谱记起来?到换八字的时候拿出来给张家看看?周姨娘觉得也只有先这样了,反正大秦朝谁不知道威宁侯是无父无母从山里出来的野人,逢年过节连祭祖都不用的。
周姨娘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先斩后奏,只要事情做成了,侯爷必不会反对的,待要叫兰儿去请官媒来,又想起侯爷上回给她说的话,再要插手苏香的婚事,就去庄子上养老。到底是女儿重要,周姨娘此时也顾不得去庄子的话了,一心想着要办好这件事。
周姨娘拿定了主意,又前前后后想了一遍觉得再没什么漏洞了,这才气定神闲的在桌边坐了,招手叫来兰儿,兰儿在周姨娘脚边的小凳子上坐了,周姨娘才吩咐道:“你这就上街去,把上回来过的杨媒婆请来,要赶紧叫她往张府提亲去。”兰儿问道:“哪个张府?”周姨娘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兰儿一眼:“你这丫头,没点脑子,自然是新科状元府上!哦,今天恐怕不行,今日他们府上必定要摆宴席的,张夫人恐怕没空理会这事。”
信息量太大,兰儿好容易领会了周姨娘话里的意思,嘴巴都张成了“0”型。等周姨娘嘀咕完了,兰儿微微往后缩了缩身子,小声道:“姨娘,奴婢今儿在街上还听人说,说张公子已定了亲了!”
“什么!你你你再说一遍。”周姨娘觉得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一手抖抖地指着兰儿道。兰儿再往后缩了缩,怯怯地看了周姨娘一眼道:“奴婢听人说这张公子定了王太傅家的嫡长孙女,不日就要完婚了,人皆说张公子是大登科后小登科呢!”
“你说什么?”周姨娘指着兰儿的手还没放下来,越发抖得厉害了,猛然一口气没上来,两眼一插,就往地上倒去,还好兰儿就坐在周姨娘身边,正好接住了周姨娘软软的身子。兰儿一边撑着周姨娘的身子,一边扭着脖子叫人:“快来人呀,姨娘晕倒了!”
门口跑进来两个小丫鬟,和兰儿一起把周姨娘放到了床上,一个小丫鬟道:“兰儿姐姐,要不要去请大夫啊?”兰儿把手一挥道:“不用了,姨娘这是急火攻心,你们看着姨娘,我去大姑娘那里拿紫雪丹来,姨娘吃了就会醒的。”说着就急急地往暗香院去了。
苏香听得周姨娘晕了,让柳儿开了箱子拿了紫雪丹。也跟着兰儿往周姨娘屋里去,一路上苏香问兰儿:“好好的,姨娘怎么突然晕了?”兰儿支支吾吾地道:“奴婢也不知道。”
苏香见她不说也懒得问了,到了周姨娘房里取了一枚紫雪丹给周姨娘服了,片刻周姨娘就醒了过来。周姨娘一见着苏香,泪便止不住地往下淌嘴里还道:“我苦命的儿啊!”苏香自来不喜欢听什么苦命的话,微蹙了眉头,给周姨娘拭泪道:“姨娘快别说这些话了,女儿生来就是大富大贵的命,有什么苦的?”
周姨娘忙从被子里伸出手来,打了一下嘴,“是姨娘嘴不好,我的香儿自是好命的。”又道:“姨娘看人从来不错的,当年你父亲官职不显时,我就认定你父亲是个有出息的,死活要跟了他。如今姨娘为你看中的张家公子也中了状元,可不是我看得准!唉,可惜这张公子订了亲,不然······”苏香听了这话小心肝抖了一抖道:“哪个张公子?”周姨娘道:“还有哪个,就是张御史的公子。”苏香心里顿时五味杂陈,也只有那段著名的狗血台词方能表达苏香此时的心情了“曾经有一块金子放在我的面前,我却没有去捡,等到失去的时候才后悔莫及,如果上天能给我机会让我重来一次,我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捡起那块金子,珍藏一万年······”
可惜苏香没有月光宝盒,只能在心里把万氏狂骂了一顿之后,便怏怏地回了暗香院。
苏亭并没因万氏的事而疏忽了苏香的亲事,今科录取的进士,凡年龄在二十五周岁以下的,剔除了已娶妻的,其余人等的资料都放在了苏亭的书桌上。一百二十名进士符合要求的也就七八个。苏亭望着这纸上的姓名,籍贯,年龄,深深觉得头疼,想了想发现这实在不是他能力范围内的事。便叫刘继去外面找几个媒婆,打听这些人的具体情况。
这世上就没有京城的媒婆们打听不到的八卦,尤其最近这几个年轻进士是京城的大热门,已有那性急的夫人托她们说媒了,媒婆们此时都还端着,嘿嘿,看哪家给的谢媒钱多,就说给谁家呗,横竖这媒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做成的。
威宁侯府出钱买资料,媒婆们自然愿意,有那上过侯府的门的,更是清楚,侯府这是在给大姑娘选婿呢,想那周姨娘把个庶女当成了天上的仙女,一心要往那高门大户里嫁,如今却不知怎的又看起新科进士来,这才是疼女儿的做法呢。
苏亭得了几份资料,挑挑拣拣一番,拿出三张,其一,周栋,青州人,年二十四岁,兄弟二人,周栋上有长兄。父亲周庭玉杭州知府,进士出身。其二,钱兴科,梁州人,年二十二岁,独子,父亲为梁州有名的大地主。其三姚宪,梅州人,年二十,出身梅州诗书大族姚家,父早亡,与寡母度日,家资尚可。
万氏不能理事,苏亭只得父代母职,打发人叫了苏香来书房,递了三张纸给她,道:“你拿回去慢慢看,想好了再来回我。”苏香将那薄薄几张纸紧紧拽在手里,对苏亭行了礼便告退了。
薄薄的三张纸,短短的几句话,苏香足足看了三天,还是拿不定主意,便带了柳儿往周姨娘院子里去。
周姨娘原是秀才家的女儿,字还是识得的,把那几张纸拿在手里看了一遍,便往桌上一拍,“这就是你父亲为你挑的好人家?最好也不过一个四品官之子,京城四品五品的官员多如牛毛,早知你父亲要给你挑这样的人家,京城多少人家挑不得?”
苏香本就不满意这几个人选,此时叫她姨娘一说,更不高兴了。气呼呼对着周姨娘道:“那姨娘说怎么办?”周姨娘道:“也就那姓周的勉强可以入眼,只是又不是长子,将来能分得多少家产呢。万一外放了,我儿岂不是要跟着去吃苦,还是不妥。京城这么大,勋贵高官这么多,慢慢地挑,还怕挑不到好的!如今十八岁出嫁的也多着,且不着急,姨娘一双眼睛看人最准。太太既病了,侯爷一个男人家哪能天天管这些事,说不定就要把你的亲事交给我。”
苏香想了想觉得也是这个理,仍是踌躇了半饷,手里的帕子被她扭成了麻花,咬了咬牙,才破釜沉舟地对着周姨娘道:“那,女儿等父亲回来就说。”周姨娘欣慰地点了点头,“你放心,姨娘就你这么一个女儿自然是盼着你好的,姨娘还能害你不成?定会为你挑个如意郎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