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我被太极宫的嬷嬷训了一顿,急急忙忙提着水桶去打扫,却和迎面而来的人撞了个满怀,我急忙跪下认错。虽然不知道他是谁,但像我这样的小宫女是谁都惹不起的,所以条件反射地认错。这时耳边就想起一个尖细的声音“陛下,您没事吧?来人,把这个宫女拉下去领罚。”
陛下?他竟然是陛下?我心想完了,我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的怒气。
两个内侍上来拉我,我挣扎着,求饶着。突然,我听到他开口了:“等等。”那是我迄今为止听过最好听的声音。
那两个内侍停了手,我跪在那里,头顶响起他的声音:“你把头抬起。”
我战战兢兢的抬起头,他就这样居高临下的看着我,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明显顿了一下。他是我见过最英俊的男子,就像天天上的星星一样明亮耀眼,可望而不可及。
他转身离去,身后的一行人也匆匆跟了上去。我这是逃过一劫吗?
当晚,内侍监的公公就来传旨,说陛下要我侍寝。我当时就呆了,我这算是因祸得福吗?可是为什么,他为什么会要我侍寝?
我满腹狐疑随着公公到了乾元殿,就见到陛下正临窗而立,他英挺的身躯在夜色下竟显得有些孤独,我不禁看呆了。
他缓缓转身向我走来,晗首看着我,他目光流转,像一汪泉水,而我宁愿溺死其中。他看着我,可又不像看着我,好像是在透过我看另一个人。
突然,他拥我入怀,我羞红了脸,把头埋进了他的胸膛,那一刻我沦陷了。
第二天,我醒来时,陛下已经梳洗完毕,打算去上朝。他见我醒来,转头对一旁的内侍道:“封……”他突然愣住,问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不禁凄然一笑,是啊,从昨日起他就一直没问过我是谁,或者说,他根本就不关心我是谁。我低声道:“云儿。”
他看了我一眼,淡淡的一笑,透着一丝疏离,全然不似昨夜的温柔,接着说:“封云儿为美人,赐居流云阁。”我要起身谢恩,他按住了我。之后吩咐了几句,便离去。
看着陛下离去的背影,我不知道我即将面对得将是什么,但是为了陛下,我愿意在未知的路上走下去。因为我深深爱上了这个男人,这个男人也是喜欢我的吧?应该是吧……
高淑妃坐于主位之上,温婉而亲和,嘴角总是带着淡淡的微笑,这样的女子便是所谓的大家闺秀,而我……
我按礼拜见诸位嫔妃,立于殿中,接受着她们审视鄙夷的目光。高淑妃缓缓开口:“果真是个标志的可人儿,也难怪陛下会喜欢妹妹了。日后大家都是姐妹,云妹妹不必拘谨。”一旁的楚婕妤不禁冷哼了一声,掩嘴笑着,轻蔑地看了一眼高淑妃。而后者并未在意,嘴角依旧是淡淡的笑,让人觉得亲近却又疏离。关于高淑妃和楚婕妤之间,我也略有耳闻,我微微欠了欠身:“谢淑妃娘娘。”
从高淑妃殿中散了以后,走在我前面的两个妃嫔对楚婕妤说:“一个小小的宫女也配和我们做姐妹?”楚婕妤瞟了我一眼,尽是不屑与傲慢。
我知道在这后宫中,我没有朋友,没有靠山,唯一能够依赖的只有陛下,但我不怕,只要有他就够了。陛下虽然只是偶尔来看我,但是这就足够了。比起有些见不到陛下面的妃嫔,我已经足够幸运了,或许,在陛下心中,是有那么一点点地方属于我的。
这夜,没有通传,没有旨意,陛下浑身酒气地突然幸临流云阁。此刻的陛下颓废而孤独,全然不像平常的样子他紧紧地抱着我,呢喃着:“颜儿……颜儿……”
我惊恐而疑惑,这个颜儿是谁?她是他心中的爱人吗?不,不会的,他是陛下,是高高在上的天子,后宫佳丽如云,又怎么会为了一个女人变成这个样子?如果真有这样的女子,那她该是怎样的存在啊?
第二日,我悄悄问了陛下身边的内侍,陛下昨天到底怎么了?内侍告诉我说陛下昨日去了景阳宫,回到乾元殿后就一直醉酒。
景阳宫!那不是皇后的寝宫吗?那个被陛下幽禁的皇后娘娘,陛下与她之间有着什么纠葛吗?她就是陛下口中的“颜儿”?我不禁对那个神秘的女人充满的好奇。
几日后,陛下突然心情大好,说要给我画像,我喜不自禁。陛下要我斜倚在榻上,好几个时辰,我保持同一个姿势,连动也不敢动,腰酸背痛,可陛下貌似只在开始时看了我一眼,就不再看我。我不知道为什么,可又不敢问。
终于,陛下搁下了笔,淡笑着欣赏着画作。我起身凑上前去,画中的女子半倚这身子,微微闭着双眸,美的不可方物。
我掩嘴笑道:“陛下,可是画错了?臣妾哪有画中的女子美啊?”确实,画中的女子虽与我有两分相似,却比我美上十分,从容而优雅,美丽却不妖艳,淡雅又不失俏丽,这样的女子只怕天上才有吧?
陛下目光流连于画像,嘴角勾起一摸微笑:“在朕心中就有这么美,朕甚至觉得这画像都不及你的万分之一。”
我痴痴地看着他,这样温柔的陛下说着如此深情的话,任何一个女子都会爱上他吧?我再次欣赏着画中的“我”,突然觉得哪里有些不对,画中的女子眉心若隐若现有一颗小红点,有些奇怪道:“陛下,为何画像中的我眉心会有一颗红痣呢?”
陛下目光闪烁,看着我,淡淡的一笑:“是朕不小心滴上的小墨点。”接着对内侍说:“把这幅画收起来。”
我有些急了:“陛下不打算把这幅画送给臣妾吗?”
陛下拍了拍我的肩:“这幅画朕画的不好,改日,朕再为云儿画一幅新的,下一次一定不会再滴上墨点了。”
我心里有些失落,这可是你画给我的第一幅画啊!或许……那是画给我的吧?
那天我得知,陛下与皇后一同去看望了病重的太上皇,第二天皇后就被解除了禁足。
又是那个女人,她牵动的着陛下的喜怒哀乐,她的神秘愈发令我好奇。直到我见到她的那一刻,我才知道她是怎样的存在,我的存在又有多么可笑。
各宫妃嫔依位分排列,向尊位上的皇后行大礼。我站在末位,终于忍不住好奇偷偷看了一眼那个女人,只那一眼,我的心就如雷劈过一般,再也不能平静。
原来不是那画中人不像我,而是那画中的女子根本就是她——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后。她眉心的红痣那么夺目,刺痛了我的心。
尊位上的女人美丽冷清,像是遥不可及明月,任何女子在她身边都黯然失色。周身的气魄压抑地我喘不过气来,就好像她注定是站在陛下身边的那个人一般,他与她睥睨众生,俯视着微不足道的我们。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在陛下眼中,我不过只是一个可怜的替身。即使眉眼中有两分相似,可我终究比不上她,永远也比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