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霞伸手接过支票，用眼角瞟了一下，三十万块，李莉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只见余霞的眼睛一亮，迅速地将支票揣到包里。
余霞嘴里却说道“你太客气了，我哪好意思啊”。
李莉道“这是我们孙总的一番心意”。
余霞说道“你要的这些资料，我拷贝给你可以，但不能对任何人说，不要让任何人知道，这是我拷贝给你的。”
李莉腾地站起身来，表情严肃地说道“那当然，我不会对别人说的”。
李莉慢慢地坐了下去，轻声说道“这事，你也不要对任何人说，连你妹妹余颖都不要说”。
余霞说道“知道”。
余霞接着说道“你们对我也是太好了，我今年刚买的房子，首付付了，我老公又买了一辆车，我们现在几乎身无分文了”。
李莉格格地笑起来“最重要的，我们是想交你这个朋友”。
李莉在包里拿出了U盘，递给了余霞，说道“资料就拷贝到这U盘里吧，下次我们见面的时候，把U盘给我就可以了”。
余霞接过U盘，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接下来的是一片沉寂，她们谁都没有说话，但她们的心里，比谁都清楚。
和李莉交往的所有经历，一幕幕地浮现在余霞的眼前，余霞自忖道“李莉看上去很漂亮，很温柔，人缘又好，想不到竟然是个商业间谍，她接近我，是为了我手上的这些技术资料。看来，这个社会太复杂了”。
李莉也在想“余霞平时话不多，从不与人发生争执，看上去人品不错，给她三十万块钱，就可以买到她的技术资料。反正也不亏，就三十万块，她的这些资料，远远不止三十万”。
包厢里就她们两个人，两人都感到沉默的宁静。包厢里的灯还是不停地闪烁着，包厢外，人声鼎沸，碰杯声、欢笑声，此起彼伏。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余霞的手机响了，是条短信，余霞打开看了一下，站起了身，说道“我老公在家等我，让我回家，我先走了”。
李莉也站起了身，起身送她，说道“好，你回家陪你老公吧”。
李莉又半开玩笑的说道“你还有老公陪，我男朋友还在学校呢”。
余霞说道“他不是要来了吗？他来了，你可以陪他了”。
两个人一起格格地笑了起来。
这些天，李莉的心情非常好，余霞总算策反成功了，虽然花了三十万块钱，但这钱花得值得，因为一个企业的新产品开发的资料太重要了、太有价值了，这些资料，在孙刚的手上，至少可以有几千万的价值，这叫四两拔千斤。只要拿到了资料，就可以结束这段令人提心吊胆的日子了。
李莉回想起这几个月在尚洁公司的经历，感到既心酸、又紧张。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小心翼翼，不但与每一个人处好关系，并注意所有的细节，所有的刺探，都是不动声色，生怕露出了马脚。她与尚洁公司所有的人周旋，与尚明周旋，与余霞周旋，与余颖周旋。
余霞拿着那三十万块钱的支票，高兴地回到家。她老公见她这么高兴，问她“阿霞，今天的心情怎么这么好啊？捡到钱了？”
余霞的老公叫杨东建，公务员，在市委办公室任秘书，他们去年结婚，今年买房、买车，两人感情不错。
余霞朝他一笑，说道“你说对了，还真捡到钱了”。
余霞拿出这三十万元的支票，递给杨东建，杨东建呆住了，问道“这支票哪里来的？”
余霞将李莉为了收买她的新产品开发的资料，给了她这张三十万元的支票，详细地告诉了杨东建。她以为杨东建一定会很高兴，毕竟捡来了三十万块钱。
哪知杨东建紧皱眉头，一言不发，一边抽闷烟，一边喝茶，过了半晌，抬起了头，以异样的眼神直盯着余霞，一字一字地说道“这钱要不得”。
余霞听到这话，吃了一惊，问道“为什么不能要？”
杨建东说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她给了你三十万块，而你将要承担更大的风险”。
余霞“哦”了一声，没有说话，继续听着。
杨建东继续说道“你如果把新产品的资料给她了，你就泄露了你们公司的商业秘密，一旦出事，你要承担法律责任的”。
余霞听到这话，终于冷静了下来，自责地说道“都是我一时钱迷心窍，这本该是想得到的，我却没有想到，要是把资料给了她，那将后患无穷”。
杨建东的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他没想到，余霞领悟得这么快。
余霞接着说道“现在怎么办呢，我收了她的三十万块钱，我也答应给她资料了，她的U盘我都拿来了”。
杨建东道“你明天正常上班，我有办法，资料不要给她，三十万块钱收就收了，不要退给她，谅他们也不敢说”。
余霞看了杨建东一眼，没有说话。
杨建东又说道“跟她拖，把时间拖长，到时候再溜之大吉”。
余霞似乎听懂了什么，看了杨建东一眼，没有说话。
没过几天，尚洁公司传出了一个小道消息，技术部经理余霞要辞职。
李莉听到了这个消息，心中一惊，猜到余霞要玩什么花样，瞅准一个机会，有意无意地问尚明“尚总，听说技术部经理余霞要辞职，真的假的？”
尚明答道“是真的，她已经提交辞职报告了，我也签字了”。
李莉的心猛地一惊，但不能被尚明发现了什么，她立即转换话题，问道“余经理辞职了，那技术部经理这么重要的职位，谁来做呢？”
尚明见李莉如此关心公司，心中一热，回答道“我也不知道，余经理辞职，要提前一个月，这一个月内，我争取能招聘到人”。
李莉“哦”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当天，李莉就约余霞在以前常去的那个酒楼见面。
还是在包厢，这次与以往都不同，没有了以往那种亲密和详和，空气中仿佛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火药味。
客气了几句，李莉问道“余经理，听说你要辞职？”
余霞似乎料到了李莉会问这话，稍微想了一下，回答道“是的，我不想在尚洁公司做了，想换个公司。”
李莉“哦”了一声，说道“这样也好，人往高处走，余经理工作找好了吧”。李莉不提新产品开发的事，与余霞兜圈子。
余霞说道“还没有呢，辞职后再找工作也可以，不急的。”
李莉微笑道“余经理的技术这么好，工作肯定好找”。
李莉的嘴上虽然在微笑，可是心里在发苦。
余霞的心里又何尝不在发苦，她知道，这次会面的意义非同小可，李莉约她，又开门见山地这样问她，一定是听到了风声。而余霞和她老公商量的，既不能给资料，又要吞下这三十万，这一个月的时间，非常关键，而和余颖的这次会面，又非常重要。余霞看上去应对自如，实则心思重重。
余霞说道“现在的经济发达，人才很多，我这技术，到外面去，到底能有多少价值，我自己也不知道”。
李莉不想话题跑得太多，问道“我要的资料呢，准备好了吗？”
这句话直入核心，余霞虽然有所准备，但还是紧张了一下，答道“还没有呢，这几天，事情太多，旁边一直有人，一直没有机会”。
李莉一听这话，虽然在她的预料中，但还是不免失望，问道“什么时候可以给我？”
李莉双眼直盯着余霞，虽然她强力地想表现出轻松、友好，但那严肃的表情、犀利的眼神，实在无法掩饰。
余霞的目光，碰触到了李莉的目光，两束目光一对，像是在炎热的夏天，两束充满火药的火星碰撞在一起。
余霞回答道“我尽快吧”。连她自己都听得出，这话是多么言不由衷，话中充满了敷衍和搪塞。
李莉自然也听出来了，但她不好说什么，只能说些桌面上的话“那有劳余经理费心了”。
余霞答道“不用客气，能帮到你，你也高兴得很”。
这次约会，虽然仍然有酒、有饮料，两个人也推杯换盏，有时也说说笑笑，但两人的心中，总是憋着一股火药味，只是还有一个月，还没有到摊牌的时候，都尽量表现得友好、信任，但两个人心里都明白，迟早要摊牌的，谁都想将利益最大化，风险为零。
这火星，其实是利益的冲突，余霞想能得到那到手的三十万，但又不愿意给李莉资料，她不愿意冒这风险。而李莉已经给了余霞三十万，她要得到那些资料，在她看来，这是交换，余霞给她资料，是公平交易，是理所当然的。
余霞偏偏在拿到三十万的支票后，提出辞职，虽然刚才余霞答应在离开公司前，把资料给李莉，但李莉已经不再相信余霞了，她要尽其所能地多掌握余霞的情况，不停地试探。
李莉觉得不对，这样客套话，也不是办法，不如直接问，又问余霞“余经理，你一个月后就要离开尚洁公司了，大概什么时候能把资料给我呢？”
余霞一皱眉头，为难地说道“这个我也不好说，我尽量快些吧，一有消息，我就立即和你联系”。
李莉敛起了笑容，声音平淡地说道“我知道余经理会尽力的，我相信余经理，因为我清楚，余经理是公司的骨干，你老公又是公务员，都是诚信人”。这话是挖苦，还是威胁？还是兼而有之，余霞突然手一抖，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点点头。
